還未曾深想,長青已然驚起一身冷汗,寶兒把碗擦了,回過頭就見他在發呆,不由得噘了噘嘴,用溼漉漉的手指去點他眉尖,帶著鼻音的軟哼響起:“想什麼呢,看了幾天書,人都傻掉了。你快去前院看看殿下醒過來沒有,一會兒殺雞啦。”
眉心一點清明將長青的神志拉回現實,他無奈的笑了笑,把寶兒溼漉漉的手握住,用乾布細細的給她擦乾淨,才道:“好,我這就去,你沒見過血,這個放著,我來就好。”
“孫婆婆說早晚要有這遭的,遲不如早……”寶兒嘀咕著,目光落在灶臺下活生生的,被草繩捆著的雞時,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長青道:“怕什麼?除非哪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才要有這遭,就是見了孫婆婆,我也這麼說。”
寶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滿心滿眼的甜滋滋,又怕長青覺得她輕浮,連忙轉過頭,硬邦邦的說道:“那,那我去看看殿下,你當心啊。”
說完,低下頭就往外跑,長青分明瞧見了寶兒臉上那一抹紅暈,知道她是害羞了,不由得失笑。
菜市口一連幾日都有人被推來問斬,寶兒和孫婆婆出去買菜的時候,走的都是巷子裡的小路了,秋雨連綿之後就是幹晴,空氣中揮散不去的血腥味蔓延進鼻端,無端端壓抑。
京城的氣氛似乎很容易被朝堂渲染,鬧市街頭沒了往日嬉笑的孩童,來往的腳步都是急匆匆的,寶兒和孫婆婆走在一起,手裡拎著滿滿當當的菜籃子,沒了前些日子的新奇,只想快點回去。
回宗人府的路上要經過官道,官道上沒有往來的百姓,偶有巡兵走過,還會上來盤查一番,好在孫婆婆有出入的手令,沒幾天就在這一片的巡兵裡混了個臉熟,連手令也不需要帶了。
宗人府在六部最盡頭,平日裡經常能看到官員出入的車駕,最近卻幾乎看不到了,一片空蕩的死寂裡,疾馳的馬蹄聲擦肩而過。
姬威拉住馬,回頭看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方才驚鴻一瞥,他還不太確定,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時,他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那方向是……宗人府?
“少將軍?”章寧也跟著拉住馬,“大將軍還等著呢,走吧。”
姬威頓了頓,調轉馬頭,淡淡的說道:“走吧,回府。”
大將軍府還是十年前的樣子,比起朝廷給他新建的侯府要寒酸不少,姬威在門前下馬,門房還沒來得及把正門開啟,他等不及,大步從側門走了進去,一路來到正堂。他爹正坐在那兒,讀書人似的,手裡端著杯茶,淡淡的朝他一瞥。
在西北這麼多年,姬威就沒見過他爹什麼時候衣冠不整過,就是半夜敵襲,他爹也是第一時間盔甲鋥亮,常常殺了三天三夜,他甲冑殺得破破爛爛,頭盔上的纓子都被削得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爹也至多就是染了一點血,軍師說他爹這叫儒將——一點都不像親生的。
“不等通報擅入正堂,還有沒有規矩?這要是在軍營,看我怎麼治你!”姬鎮放下茶盞,看姬威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忍不住蹙眉。
姬威笑嘻嘻的,大步走進去,一屁股在姬鎮下首坐了,章寧章金跟他慣了,老老實實的在他身側護衛,姬鎮見了,又喝道:“怎麼自己就坐下了?這般驕橫,等回了西北,我必要跟你章伯父說明,省的兩位賢侄受你閒氣。”
姬威這就不樂意了,馬鞭敲敲靴面,揚眉說道:“章寧章金跟在我身邊,做的是親兵,什麼時候將軍入席,要先讓親兵坐?”
姬鎮和這個兒子八字不對盤,聞言也不跟他廢話,只對章家兩兄弟說道:“是犬兒怠慢兩位賢侄了,兩位賢侄坐,都是慣的,還請賢侄多多擔待。”
章家兩兄弟悄悄打量姬威神色,見他挑眉,頓時汗毛豎立,連聲說不敢,其實他們跟在姬威身邊久了,並不覺得他態度有多惡劣,反倒是大將軍這般溫聲細語,讓他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行了行了,回來一趟不是為了聽你講客套話的,我還要給姐姐看城外的莊子呢,京城這幾年地皮翻了好幾番,算起來我手裡那點銀子,也就夠置辦個不大不小的,想弄個帶溫泉的都不夠。”姬威掏了掏耳朵,很有幾分煩躁的說道。
姬鎮見章家兩兄弟不敢坐,也不強求,聞言只道:“有家不住,住什麼莊子?城外那些地皮魚龍混雜,東國公養的六房外室都在那,也不嫌寒磣。”
姬威眼睛瞪大了,“他還買得起六個莊子?我的年俸比他高得多,還有這麼多年的戰利品……”
姬鎮淡淡的瞥他一眼,語氣裡帶了一絲嘲諷的意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