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知事情的真相似乎與大家的想法似乎很是不同。
不過,賀徵作為講武堂百人榜首,在同窗中素有幾分威望,加之性子又寡言冷肅,氣勢上莫名高人一頭。眾人便是心有調侃之意,也沒誰有膽子湊到他跟前去多嘴討打。
明晃晃的日頭下,賀徵宛如一塊散著黑氣的大冰塊,眾人紛紛不著痕跡地躲著他走,連先前與他並行的齊嗣源都默默退了半截,改搭上了令子都的肩膀。
“子都你可以啊!”齊嗣源挑眉笑得賤嗖嗖,壓低嗓音道,“將沐大小姐推進湖裡,不單幫著阿徵將人攔下沒壞事,還成功轉移了沐大小姐對阿徵的痴迷……好一招圍魏救趙、以身飼虎!”
令子都以手肘重重拐向他的襟前,疼得他彎身嗷嗷叫。“別胡說八道,人家好端端一個小姑娘,哪裡就虎了?”
“喲喲喲,這還維護上了?”
齊嗣源陰陽怪氣的調笑聲音並不大,偏賀徵彷彿生了順風耳,立時就扭過沉沉黑臉甩來一串鋒利冰寒的眼刀。
齊嗣源趕忙站好,清了清嗓子左顧右盼。
待賀徵大步流星進了甲班課室,令子都才笑著搖搖頭,拍了拍齊嗣源的肩膀,娓娓道出前因後果。
以往令子都與沐青霜沒什麼往來,心中對她的觀感倒也談不上好壞。只覺她身為沐都督的愛女、沐少帥的親妹妹,自到了赫山講武堂後,於課業上的表現乏善可陳,成日裡不是圍著賀徵打轉就是領著戊班那群人胡鬧,與循化沐家世代煊赫的盛名實在很不相稱。
可在他莽撞將她推進湖中之後,她並未仗著自家威勢與他苛責為難,卻也沒假作無事發生,只當面不鹹不淡指出他做了件多麼不過腦子的事,讓他明白自己的舉動原本可能引發怎樣兇險的後果,又不著痕跡地表明自己如何放了他一馬,讓他只能愧疚承情。
如此有裡有面的處置,實在讓令子都心服口服。
“……那天她找我算賬後我就在想,循化沐家的數百年積威不是光靠那號稱百萬的雄兵,”令子都對身旁的齊嗣源笑笑,“就這麼個看似驕縱頑劣的大小姐,當真遇事時,竟也有幾分深厲淺揭、識變從宜的手腕。”
甲班雲集了講武堂最頂尖的二十人,自來有著“慕強”的風氣,從不吝於發現並讚歎別人的優點長處。
之前齊嗣源與賀徵都不在講武堂,並不知中間還有這茬。聽令子都一講,齊嗣源也不禁斂了調笑之色,鄭重地點點頭。
“以往見她學業平庸又總胡鬧,還以為這大小姐就是個腦袋空空的繡花枕,沒想到竟是走眼瞧輕了她。”
令子都笑著垂眸,握緊手中兩個小瓷瓶,拇指指腹在柔滑瓶身上輕輕摩挲:“昨日我在校場放水,一來是因理虧歉疚,二來也是小人之心。”
他怕沐青霜只是嘴上說不計較,便刻意放水賣個乖,以防她過後又翻臉追究。
“若她沒瞧出你昨日放水的意在討好安撫,那今日送藥給你就是君子之風,真真襯得你個小家子氣心思重,”齊嗣源樂不可支,“若她瞧出你的意圖了,偏又還送藥給你,那不就等於是一巴掌呼你臉上了?”
令子都噙笑搖搖頭:“我瞧著她壓根兒沒想這麼多。”
雖他先前一時沒反應過來,可瞧見賀徵的臉色與沐青霜一反常態對賀徵不理不睬的模樣後,哪裡還能不明白她為什麼送藥給自己?
顯然是沐青霜與賀徵置氣,卻又放心不下賀徵的傷勢,這才拐著彎將藥送到自己手中,希望借自己的手拿給賀徵。
“小姑娘心思,彎彎繞繞、彆彆扭扭。”卻還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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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徵的桌案在課室最前排靠牆處,令子都一進門就與他正正照面。
令子都對他冰寒黑臉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笑著掂了掂兩瓶藥的分量後,順手將重一些的那瓶隔空拋給賀徵。
見賀徵利落接下,令子都走到他的桌案前,低聲笑道:“這就講和了啊。”
賀徵將那小藥瓶緊緊握在掌心,面色稍霽,銳利的目光卻緊緊攫著對方另一隻手。
“那瓶也還我。”聲音不大,卻理直氣壯,彷彿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
令子都將手背到身後去,不可思議地甩他個白眼:“這是人沐青霜送給‘我’的,我能好心分你一瓶就不錯了!臉大。”
說完,忍著滿心狂笑,看也不看他一眼,顧自悠哉哉走向自己的桌案。
授課夫子的到來使賀徵只能強忍氣性坐定,發酸的牙根咬得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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