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飛快將面前的所有菜色都打量一遍。
沐青霜到底在赫山講武堂受教三年,又統領沐家暗部府兵五年,不但配合令子都的循化營剿過山匪,也曾獨立領軍與紅髮鬼大軍作戰。因為這些經歷,她雖從未正式被編入軍籍,但很多習慣就是行伍多年的將領該有的。
對她來說,方才趙絮所提的“遊戲”就算是接下來的作戰目標,從自己向記名屬官報上姓名決定加入這場戰局時,一應的事宜就已進入備戰狀態。
既目標是“進山林躲藏兩個時辰不被搜捕方抓到”,那備戰的首個要點,便是少喝水,以及儘可能挑選湯汁較少、能快速飽腹的食物。
飛快審視過菜色後,沐青霜毫不猶豫地將“翠竹釀春”、“金雲絲繡球”和“芋泥扣”這三道菜挪到面前,再不看其餘菜色一眼。
“翠竹釀春”是黃瓜切成方形盒狀鏤空,中間鑲上鹿肉茸配青、紅、白三色瓜果丁調味的餡心。
而“金雲絲繡球”則是豬肉丸子外面裹上炸至金黃的雞蛋絲。
至於“芋泥扣”,這是一道極其“硬”的菜釀肘子配上芋泥,肥而不膩,飽腹極快。
其實這三道菜並非沐青霜平常的口味,她這時又不敢喝湯,咽得有些難受。不過事有輕重緩急,既是“備戰”用餐,哪裡還顧得上合不合口味,埋頭吃就對了。
向筠見狀,本想替她拿湯來,卻被沐青演不動聲色地按下了。向筠疑惑蹙眉輕瞪自家夫婿,卻見沐青演輕抬下巴,不著痕跡地指向對面的紀君正。
隔著一道窄窄曲水,向筠並不能十分清楚地瞧見紀君正面前的桌案,只大約憑著菜式的顏色與擺盤,看出此刻挪到他面前的那幾盤菜跟沐青霜面前的差不多。
向筠這才隱約有點明白其中玄機,於是點點頭不再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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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飛快地轉著腦子,一邊風捲殘雲般掃蕩著面前三道菜,全沒注意身旁兄嫂的動靜,更沒閒功夫留心旁人。
直到將面前三道菜吃個精光,她才回過神來,稍一扭頭就見旁座的白韶蓉正詫異地盯著她,神情很複雜。
“白小姐這是……”沐青霜接過身後侍女遞上來的巾子拭了拭嘴角,“有指教?”
白韶蓉含義不明地“嘖”了一聲,嘀咕著轉回臉去:“你用餐真沒規矩,粗魯。”
早前那些枕戈待旦的年月,凡戎馬之人,只要端起的碗就有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餐飯,比這更兇猛的吃像都有呢。沐青霜哽了半晌,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把這些話按回喉嚨裡去。
雖說這白小姐今日似乎有點好管她的閒事,不過能這般直接當面說而不是在背後嚼舌根,沐青霜便覺得自己還能忍她一忍。
不惹事,不惹事。
哪知白韶蓉抿了兩口湯後,再度轉過臉來瞧著她,低聲又道:“有規矩的人家都知道,莫說是做客,就是在自己家中用餐,也絕不該只盯著面前的幾盤菜猛吃,更不能吃得這麼幹淨。你這盤子都見底了,叫人看到要笑話死你。”
“哦。”沐青霜對她這番碎嘴報以敷衍假笑。
其實白家這姑娘的話雖不大客氣,道理卻是那個道理,沐青霜自己也知道方才的吃法有些失禮。
只是白家姑娘顯然在之前的戰亂年月裡也沒吃過什麼苦頭的,加之兩人也不熟,沐青霜便懶怠與她解釋自己這番習慣行徑背後的緣由。
白韶蓉輕輕“哼”了一聲:“好心提醒你,你還不愛聽。利州人就是粗野,不堪教化。”
顯然,這些日子下來,她對沐家的來處已略有所聞了。
“是啊是啊,利州人不但粗野,還兇殘,我們在家都是茹毛飲血的呢!”她一直這麼衝自己嘰嘰咕咕,沐青霜實在有些忍不住了。
見白韶蓉半信半疑地驚恐瞠目,沐青霜淡淡哼笑一聲,壓低嗓子道:“你個小姑娘家家的,不專心吃飯,總盯著別人做什麼?一口一個規矩,你‘規矩牌坊’成的精啊?”
大約白韶蓉沒遇到過沐青霜這種路數的人物,立時被噎得沒接上話。
沐青霜不再理她,舉目環視仍在喝酒談笑的眾人後,終於瞥向主座那頭。
先前還坐在主座右座的趙旻已不知去向,這讓沐青霜覺得神清氣爽。
趙絮正隔座與國子學祭酒郭攀大人交談,與趙絮並坐的駙馬蘇放倒是正好迎上沐青霜的眼神。
蘇放舉起杯盞,遠遠向她頷首示意,聊盡主家之誼。
沐青霜歉然一笑,指了指自己桌角處已倒扣起的杯盞。蘇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