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好幾次險些被逮著,多虧紀將軍我身經百戰,這才化險為夷……”
被圍在人群中的紀君正像個說書人,手舞足蹈、聲色俱佳地覆盤著自己被圍追堵截的經過,聽得眾人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宛若身臨其境了。
在場唯有賀徵、趙絮夫婦還有沐青演夫婦沒心思旁聽紀君正的自述傳奇,只專注地望著山道處。
卻始終不見沐青霜出現。
賀徵終於按捺不住,轉過頭去,隔著人群向紀君正發問:“你不是與……沐青霜結伴的嗎?”
“別提了,我倆半道停下來吃了幾條肉乾過後,在戰術和路線上出現了分歧,”紀君正打小就是個話簍子,又吊兒郎當的,講話很容易跑偏重點,“她說,這個季節,臨近懸崖那邊的砂岩坡地上肯定有很多‘地瓜子’,還隔著八里地呢,她就胡謅唬我說聞到了‘地瓜子’的香味了。我一聽就覺得她吹牛,然後我倆槓上了……”
“說、重、點!”賀徵忍住當場打死他的衝動,從牙縫中迸出低沉警告之音。
“哦,最後我往南迂迴,她自己就往瀑布附近的砂岩坡地去了。”紀君正反手摸了摸後頸,終於言簡意賅地找到了重點。
眾人等在原地又閒聊了一會兒,就漸漸開始擔心起沐青霜的安危來。
趙絮小心翼翼地向沐青演道:“沐大人,令妹……應當無礙吧?”
沐青演擺擺手,笑道:“殿下安心,不會有事的。她打小進林子比回家還熟稔,閉著眼睛走路都出不了事。若是沒人找著她,那就是她暫時還不想被人找著。”
他那篤定中帶著點隱隱驕傲的語氣叫人十分接不住話,讓眾人滿腔的關切擔憂全化作了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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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近尾,穹頂漸灰,萬物朦朧。
賀徵面無表情地看著郭府府兵一茬茬陸續返回,直到六十人全員歸齊,仍不見沐青霜時,他心中的焦慮擔憂終於被徹底點燃。
郭府府兵們將各自與沐青霜遭遇時的情景做了回稟,聽得眾人眼睛的都直了。
“……那裡正好有一整排樹,枝葉都很密,初時我們沒看出任何異常。待聽到響動抬頭時,就見沐小姐從樹冠裡躍身跳出來,一棵樹一棵樹挨著跳過去,然後就不見了。”那名府兵說完,沮喪地低下了頭。
滿場鴉雀無聲。
眾人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心照不宣地覺得,沐家小姐怕是松鼠成精,才能在一排樹上挨個跳過去!
“紀將軍不是說,她往斷崖瀑布方向去了嗎?你們說的那個位置,與斷崖瀑布隔了很遠,她怎麼會在那裡?”郭攀若有所思地捋著鬍鬚。
另一名府兵不太肯定地小聲回道:“那裡有一片很小的積水池塘,裡頭有荷葉……沐小姐她,好像是去摘了兩片荷葉……不過她太快了,身上又做了偽裝,我們瞧得不是很確切,追過去時她已經跑了,看方向該是返回瀑布那頭的……”
郭攀又問:“那之後呢?她出現在這裡之後,沒人在別的地方瞧見過她了?”
牽著狼犬的一人回話:“我們在瀑布附近的砂岩坡地看到了她早前用作偽裝的那些柳條,但沒有看到她本人。狼犬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就在眾人惴惴時,沐青演冷靜地笑了:“諸位真的不必擔心。許是她先察覺了有狼犬,為了不讓狼犬循著氣味找到她,在那個位置她約莫會選擇躲進瀑布裡。她自有分寸,不會出事的。”
沐青演早年也是帶領沐家山林府兵的人,沐青霜會怎麼想、怎麼做,他當然比誰都更容易猜到。
若有瀑布持續沖刷著她的身軀,洗去她身上的氣味,狼犬自然就失去了探嗅的目標。
不過,眾人此刻震驚的重點在於:不不不,沐大小姐不是松鼠成的精。不可能有松鼠的鼻子比訓練有素的狼犬還靈……在狼犬發現她之前,她到先發現了狼犬?!這也太荒謬了!
沐青演對妹妹的本事信心十足,半點擔憂也無,笑意灑脫得很:“那丫頭小時溺過水,許是從瀑布裡出來就開始後怕,又不想叫人瞧見了笑話她,就找地方躲起來定神晾衣服去了。”
雖說賀徵對沐青霜的能耐也是很有底氣的,可想到她怕水這件事,他心中就立刻揪緊了。
“請殿下和大家一道先回別苑,我……”賀徵的話還沒說完,周遭人群突然躁動起來。
賀徵與趙絮雙雙扭頭看去,山道中,沐青霜半溼的長髮柔順披散在身後,懷中抱著一張荷葉包著的什麼東西,正專心地低頭邊走邊點數,優哉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