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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至少,如今的她已能做到“猝然臨之而不驚”。

沐青霜緩緩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長氣:“兩年之約,這麼快就到了啊。”

其實那張點兵帖大半被壓在檀木盒子下,只露出小小一角,可她卻只掃了一眼,就立刻認出來了。

因為這模樣的點兵帖,賀徵在兩年前就已得到過一張,卻被她蠻橫奪去,付之一炬。

那時她自作聰明地提出緩兵之計,以當初的所謂“救命之恩”做籌碼,與賀徵定下了兩年之約。

當初她言之鑿鑿地承諾過,若兩年後賀徵仍初心不改,她會放他離開。

此刻想想,兩年前那個十三四歲的沐青霜,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以為短短兩年時間,就足以撼動眼前這個少年執著的信念。

待沐青霜按捺住狂肆翻湧的心緒,緩緩睜開眼時,杏眸明亮瀲灩,有薄薄水光澄澈。

“我差一點……”她唇角輕揚起一個微澀的笑弧,“就贏了,對不對?”

雖她也說不出自己差的是哪一點,但她就是相信,這兩年裡的某些瞬間,賀徵的心一定曾真真切切因沐青霜這個姑娘而悸動過。

一定有的吧。

賀徵眸心湛了湛,最終只是淡垂眼簾,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預設。

“那就行了。”沐青霜伸出手去,指尖輕輕拂過檀木盒中的銀鐲與指環後,輕輕將盒子蓋好。

原來銀飾中少了銀腰鏈,並非賀徵不懂利州風俗。正是因為懂,才特地避開那一件。

他不要她等,他願她一直都是心無掛礙、野烈飛揚的沐家大小姐。

賀徵怔怔看著她,良久後,薄唇微翕,似是有話要說。

沐青霜抬手製止了他:“我這會兒不想和你說話,暫時也不想聽你說什麼。有些事我得獨自捋捋,回你院裡去吧。從接兵帖到入營,少說還有十日,十日內我必定給你個說法。”

****

將賀徵趕回他自己的院中後,神情恍惚的沐青霜漫無目的地四下走著,不知不覺就出了後門,沿著碎石小徑走向織坊。

身後有四名護衛立即跟上,卻被她寒聲摒退。

天色已墨黑,織坊內空無一人,只有大大小小几十張踞織機整齊擺在織坊大屋中。

她走到自己用了半個月的那張踞織機前,拈起那條織了一半的同心錦腰帶。

她舉目看了看一旁的剪子,最終卻還是將那腰帶又放回原處,動作輕柔,珍而重之。

滿室昏暗模糊了笨拙的手藝,白日裡瞧著還醜兮兮的半條梅子青同心錦腰帶,在仲夏傍晚的夜色裡竟流轉著動人的光華。

那是十五歲的沐青霜情竇初開的少女之心,她捨不得。

她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全沒察覺有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沒進了身後那間織坊大屋。

步出織坊後,沐青霜腳步緩慢地上了對面的破林,一路行到頂上那出不大不小的積水潭。

她在譚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靜靜望著水面的月影出神。

若有誰要問沐青霜究竟心儀賀徵哪一點,她似乎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兩人相識相伴至今已近十年,雖賀徵一直不願鬆口認下“沐青霜的童養婿”這身份,可從她總角稚齡到如今豆蔻年華,他始終都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小時她是個後知後覺的小姑娘,到了母親的第三個祭日,才明白兄長口中的“孃親去天上做神仙了”意味著什麼。她哭著推倒所有試圖過來安撫自己的家人,獨自從小門跑出來,要往後山祖墳去,中途卻失足跌入這潭中。

冬日寒天,水面漂浮著碎碎薄冰,刺骨寒涼將她沒頂,彷彿有一隻力大無比卻又看不見摸不著妖詭巨手自水底探上來,死死拽著她的腳踝。

被救上岸時,她睜開眼,在圍著自己的所有人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渾身溼漉漉的少年賀徵。

所以她從不懷疑,在這個少年心裡,自己也是不一樣的存在。

當年她答應母親就回賀徵,在母親過世、父親遷怒時,又強硬將他護下,從不吝嗇與他分享自己的一切,甚至想過若他願為自己留下,她會把將來父兄交給自己的沐家明部府兵全給他。

在旁人看來,沐青霜與賀徵之間,一直都是前者慷慨情重,後者冷淡受之。

可她很清楚,她敢對賀徵那樣慷慨,不過源於那些都只是她所擁有的一部分。她給他再多,也不會一無所有。

而賀徵遭逢戰亂流落至此,雙親亡故、族人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