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疼惜自家妹妹,只是深信沐青霜在趙旻手上吃不了大虧,這才決定鋌而走險探清楚對方的意圖。
“那你也不能腦門子一拍就讓萱兒去涉險啊!若今日沒有細作之事,沒有阿徵……”向筠是後怕又著惱,有種想把沐青演扔地上踩兩腳的衝動,“皇后向來愛重趙旻,這回必定也是要維護的。我瞧著萱兒這委屈又要白受!”
兄嫂你來我往的話中,都流露出對沐青霜的關切與愛護,這讓她心中泛起暖意,整個人緩和許多。
“嫂,你放心,我的委屈不白受的。”
沐青霜慢慢睜開眼,唇角勾起淺淺笑弧:“若趙旻要撇清‘危害陛下安危’的事,就得說清楚他為何去花閣,又為何帶那樣一瓶藥進內城。倘使他照實說了暗算我的事,那他幾次三番在我酒水中下藥,我被安置的花閣右廳提前被清理得空無一人,這些事,皇后就脫不了干係!”
在趙誠銘四個成年有封的兒女中,就趙旻這傢伙一事無成,只封了他個毫無實權的郡王。
可以說,趙誠銘對賀徵,都比對趙旻看重,顯然就沒指望他什麼,更談不上愛重偏袒。
趙旻僅有的後盾,無非就是皇后的偏疼與毫無底線的撐腰,若此次將皇后也拖下水,一個不好趙旻就真的什麼都沒了。他雖瘋魔,卻不至於那麼蠢。
所以,為著不將皇后牽連進來,他大約只能勉強撇清自己沒有危害趙誠銘的意圖,旁的事便含糊過去。
可他一含糊,趙誠銘心中就絕不會沒疙瘩,而賀徵就能趁勢將他往死裡捏,他怎麼得也要脫層皮。
向筠聽這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剖開其中深意,才慢慢散了心中那口鬱氣。
“這樣最好,總算能出口氣,不白受這頓委屈。”
沐青霜本想對兄嫂提一下父親的事。
今日聽趙旻說了那麼多,她總覺父親的事或許是趙旻下的套,甚至背後或許還有皇后的手筆。
可這只是她的憑空揣測,眼下是一點可查的線索都沒有,她怕說出來後仍舊找不到法子證明父親清白,反倒徒惹一家人傷感,於是便將話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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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鷹揚將軍府所在的街口下了馬車。
不管怎麼說,今日的事全靠賀徵及時周全,否則她和沐家不會全身而退。
眼下賀徵還在內城與人周旋,她雖不能幫他做點什麼,可她想等在這裡,站在他一回來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倒沒有貿貿然登門,只是在街口晃晃悠悠的等著。
戌時,華燈初上,天邊已現出如鉤銀月,傍晚時分的街巷行人漸漸稀少。
剩下傍晚的穹頂呈蒼藍之色,將靜謐的街巷浸潤出一份華美冷峻的意象。
在這樣美好的盛夏傍晚,賀徵策馬而來,在沐青霜眼中漸漸清晰。
她彎彎的杏眸中盛了兩泓月華,瑩瑩柔柔爍起了光。
賀徵有些驚訝,更多的卻是歡喜。他在她面前勒住馬韁,居高臨下地噙笑望著她:“等我?”
“啊,”沐青霜抿了點笑,雙手背在身後,歪著頭仰臉迎上他的目光,“事情了結了吧?你不會有事吧?”
她沒有迂迴地表達了自己對他的關切與擔憂,這讓賀徵分外受用,眉梢欣悅地飛揚起來。
賀徵翻身落地,一手牽著馬韁,舉步行上來與她並肩:“趙旻被杖責二十,食邑減半,之後還要在甘陵郡王府禁足半年,算是傷筋動骨了。”
畢竟他是皇后所出的郡王,今日之事又尚未釀成什麼實質上的惡劣後果,趙誠銘做出這般懲處,已然是出人意料的重罰。
他原本就只得了八千戶食邑的封賞,如今減去一半,今後便很難再有充裕財力蓄養府兵家臣、暗地裡搞三搞四。
“眼下暫時就這樣,往後我會盯死他的。”賀徵暗暗哼了一聲,心道只要將來再找著茬子,他一定不遺餘力將那混蛋摁死。
一次不成就兩次,總歸不將那混蛋摁到不得翻身就不算完。
“那你自己也要當心,別被人反過來捏了什麼把柄才好,”沐青霜眼神誠摯地看著賀徵,認真道謝,“今日實在多謝你。”
賀徵要笑不笑地舉目望天,神情莫名驕矜起來:“大小姐的這道謝,可真是……好隆重啊。”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大小姐”了。
小時他拘謹,總跟著旁人喚她“大小姐”,沐青霜總覺這是冷淡疏離,還為此與他鬧過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