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賀徵毫無鬥志地敗下陣來,“我知道你有氣,要打要罵都隨你。”
沐青霜“哼”了一聲,將雙臂環在胸前,斜身倚牆,扭頭舉目望著廊外的瓢潑雨幕。
她不說話,賀徵拿不準她的心思,也沒敢吭聲,就默默站在原地看著她。
兩人僵持靜默半晌後,沐青霜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開口:“陪審的事,真是你自己攬下的?”
“陪審的事我已向沐伯父解釋過了,”賀徵稍稍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向她蹭近了半步,“鍾離瑛老將軍病得急,陛下拿不定主意該由誰來遞補這差事,皇后便有意藉此機會讓陛下解禁趙旻。”
雖然主審是成王趙昂,但趙旻有皇后撐腰,若當真由著趙旻坐鎮陪審,那狗東西有的是法子掣肘趙昂,如此一來,沐武岱的案子怕就不會是當日那樣的結果了。
而且,一旦趙旻被解禁,在皇后的維護下必定死灰復燃,到時還不知會鬧出多少么蛾子來,賀徵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只能主動站出來將事情攬下。
沐青霜的神情終於有所緩和:“那你這幾日去哪兒了?”
她不是個當真胡攪蠻纏的性子,既已知道賀徵的所作所為事出有因,他也盡力在暗中替沐家周全許多事,便不再糾纏著陪審一事與他置氣。
不過,這麼多天不見人影的事,總還是需要他給個解釋的。
“允州那邊的佈防有點爭議,”賀徵倏地垂下了眼簾,反手摸了摸後頸,“臨時跑了一趟允州,來不及告訴你。”
沐青霜半信半疑,覷了他半晌:“嗯。”
以她對賀徵的瞭解,想來確實是去辦了什麼正經大事,卻很可能並不是他口中這一件。不過如今他的身份不同,能遣動他的無非就是趙誠銘一個,難免會經手些不方便說的事,這點門道沐青霜還是能理解的。
既是不能胡亂張揚的事,她就沒必要知道,她並沒有那種不知死活的好奇心。
於是她沒有咄咄逼人地再深問下去,勉強接受了他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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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沐青霜面上冰雪消融,賀徵大著膽子又朝她靠近了半步:“你這算是……消氣了吧?”
這些日子他忙得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快馬加鞭地在鎬京與允州之間跑了個來回,就為了早些回來,將能說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不要留什麼無謂的誤會。
今日他一回城就趕了過來,半點都沒有耽擱。
他知道今日來會面對什麼,無非就是怒火滔天或橫眉冷對。
可是這些都沒有關係。
對他來說,曾庇護他十年的沐家,和這個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真的很重要。
“消了一半,”沐青霜輕瞪了他一眼,制止了他得寸進尺的步伐,“說話就說話,一直往我這兒靠是幾個意思?”
“唔,想說走近點,好看清楚你氣消沒有,”賀徵無辜地看著她,“那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消了那另一半的氣?”
沐青霜不懷好意地勾起唇角:“那得看我爹什麼時候願意見你。”
這話對賀徵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當場劈得他臉色焦黑如碳。
“沐小將軍,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沐伯父方才撂話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時,你明明就聽到的。你這意思,是打算袖手旁觀?”
“恕我直言,這事我真幫不了,”沐青霜幸災樂禍地擺擺手,“他一開始還只是說三年之內不想見你而已。結果你自己作死,拖這麼多天才登門解釋,給老人家火氣越拖越大,張口就坐地起價,變成了‘這輩子別讓我瞧見’,怨誰啊?”
賀徵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緊緊捏在掌心,委屈控訴:“無情無義!沒心沒肺!”口中這麼說著,胸腔裡懸了多日的心卻終於有了著落。
“喲喲喲,瞧給你委屈慘了。”話音落地,沐青霜抬手照他心口就是一拳,疼得他皺起了臉,不情不願地撒了手。
“那可是我親爹!你活生生受了他當面一跪,他是面子裡子都沒了。若我再吃裡扒外幫著你,那簡直是火上澆油,信不信他能火大到把你剁成肉餡兒?”沐青霜彎了眉眼,愛莫能助地攤了攤手,“你自個兒想法子吧,這事我不管的。”
賀徵想了想,嘀咕道:“那我還是去跪還給他吧,跪到他樂意見我為止。”
“好主意。”沐青霜這會兒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了。
賀徵抬眸看著她幸災樂禍的笑臉,再度確認:“你方才說氣消了一半,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