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因為入殮的時候,他就躲在白綾的後面。
他看到了她母妃的遺容,他聽到了兩個負責入殮的女官的對話,在幫他母妃換壽衣時候的對話。
兩人甚至都失控驚呼。
“啊,你看她的手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傷成這樣?”
“有舊傷有新傷,痂摞痂,是長期割腕嗎?”
“不對,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咬的。”
“太可怕了,這麼多傷,不是一日所咬吧?”
“肯定不是。”
待入殮之後,棺槨蓋上,兩個女官離開,他才從白綾後出來,他用了好大力氣才推開棺槨的蓋子,他撩起他母妃壽衣的衣袖,便看到了那讓兩個女官嚇得驚呼的胳膊,慘不忍睹的胳膊。
整條胳膊都是,兩條胳膊都是。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何大夏日的,大家都穿著九分袖子的衣裙,他母妃從來都是長袖,且還是那種一直長到手背的長袖。
那一刻,他也終於明白,他在桌底下的那夜,他父皇寫下密旨的那夜,他父皇對他母妃的傷害,並非不小心。
且,傷害不僅僅只有那一次。
那年,他十歲。
自那以後,他在宮裡再也沒看到當日替他母妃入殮的那兩個女官。
也自那以後,他不再跟他父皇親近,當然,他父皇也不再跟他這個兒子親近。
他父皇一直以為,他怨他、怪他,是因為人走茶涼,他沒有給他母妃應有的風光大葬,也不再善待他這個兒子,其實,他父皇不知道,他怨恨的,怎是這些?
後來,他開始鑽研醫書,他想知道,是什麼情況下,是什麼病,會讓一個人像個畜生一樣去咬另一個人。
他在一本《心神隱晦及心神極端錄》上找到了答案。
夫妻床笫之歡時,一方的特殊癖好,以傷害另一方來達到心裡和身體的滿足。
比如,歡愛時,有人會綁縛與之交合的另一方的手腳,有人會用繩鞭抽打,而他父皇,會咬人。
他一直以為是這樣的,直到遇到了身邊的這個會讀心術的女人,直到她告訴他,他父皇有夜遊之症。
他才覺得,夜遊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
2 第693章 我便不棄(2更)
他記得當初這個女人為了幫他脫困,騙他父皇說,他是為了找神醫給他弄治療夜遊的藥物時,他父皇問他,是你母妃告訴你的吧。
所以,這世上,除了他父皇自己,他母妃是唯一一個知道他父皇夜遊的人是嗎?
所以,他父皇才會每夜宿在他母妃這裡,因為他母妃知道這個秘密,可以跟他母妃無所顧忌,甚至傷害,是嗎?
所以,銅箱裡的那一紙承諾,是他母妃用長期以來的傷痛換來的,是嗎?是他父皇對她長期深受其害的一種補償,是嗎?
他甚至深深地覺得,自己身上的寒毒,那讓他夜夜如同經歷人間煉獄一般的寒毒,也跟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係。
剛開始發作的時候,他也受不住,畢竟那時他才九歲,他害怕、他恐懼,他覺得生不如死,他哭著問他母妃怎麼回事,他母妃讓他不要問,說牽扯太多,說知道他痛、知道他苦,但是,慢慢會習慣的,說他會慢慢習慣的。
他的確慢慢習慣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夜,夜復一夜,他都會去經歷一遍,都會去地獄走一遭,又怎會不習慣?
垂眸,他彎了彎唇。
邊上的絃音見他一直不做聲,疑惑地朝他看過來,便看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那似嘲似痛的弧度。
“卞驚寒。。。。。。”她喚他。
卞驚寒才收回思緒,怔怔回過神,轉眸看向她。
卻又驀地意識過來什麼,又將視線撇開了過去。
但是,絃音還是看到了,看到了他眼角的微微潮紅。
她沒有揭穿他,也沒有追問,什麼也沒有說。
卞驚寒卻是出了聲,聲音有些啞:“母妃,你會理解兒臣、祝福兒臣的,對吧?”
你不會怪兒臣的,不會怪兒臣就這樣捨棄了你用傷痛,甚至生命換來的東西,對不對?
是兒臣不孝,作為兒子,當年沒有能力保護母妃,甚至對母妃的痛苦一無所知,如今,作為男人,作為父親,兒臣只想盡一切所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否則,得了皇位又如何?縱有萬里河山,終究是孤家寡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