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例,洞房之前還該請人來鬧一鬧,增加情趣。在場的也有幾個年輕的子侄輩,與傅湛交好的親朋故交,可個個都瑟縮不敢上前——都聽說過這位北蕃公主的大名,一個不慎惹惱了她,誰擔得起責任?赫連清可以任意動手,他們可沒膽子打公主呀!
因此一個個都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則,對一雙新人退避三舍。
陳氏見了這般,心下煩惱更為增加,她疲倦轉身,“都散了吧,讓湛兒和公主好好休息。”
眾人巴不得這一聲,假意恭賀後,便如鳥獸般散去。
陳氏出得門來,傅三夫人假意朝她笑道:“二嫂真是好福氣,湛哥兒尚得公主,這是何等的榮耀!”
眼中卻一片幸災樂禍之意。她親眼見識過赫連清的惡劣性子,有這個兒媳添堵,二房裡不被她攪得家反宅亂才怪呢。
“這樣的福氣給你要不要?”陳氏一反平日的溫和,冷著臉說道。
傅三夫人呆了一呆,旋即笑道:“喲!二嫂這叫什麼話,這樣的福氣哪裡是人人都能有的。”
“是了,我倒忘了,你沒兒子,自然也沒這福氣。”陳氏望了她一眼,快步轉身離去。
三夫人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憤怒伴隨著驚訝,漸漸燒旺起來:這還是那個溫厚寡言的陳氏嗎?說話如此鋒利歹毒,還說她沒兒子,陳氏自己又生的什麼東西,淨會給家裡添堵罷了!
三夫人咬牙切齒,在原地生了半天氣,因無人搭理,只好悻悻地走開去,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果然是做婆婆的人了,連脾氣也變得刻薄起來。
新房裡的氣氛一片沉鬱。
赫連清乖乖的坐了半晌,盼著身邊人有進一步的動作——她雖然長在草原,天生心性疏朗,但並非無知無識長大,對於男女之事,也稍稍懂得一些。出嫁之前,趙皇后還特意派了貼身嬤嬤來教導,赫連清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也知曉了個大概。
如果傅湛上來解她的衣裳,她需假做羞怯推拒一番,傅湛越發猴急,她不得已而依從,如此順水推舟成就好事——這是嬤嬤指點她的步驟。
照赫連清本身的想法,乾脆連假裝害羞的這一步都可以省去。然而嬤嬤告訴她,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女人若是太容易得到,丈夫就不會珍惜她了。赫連清原本對這些說辭不以為然,轉念一想,到底是老人們的經驗,或許真有點用處,遂還是決定照做。
可傅湛卻遲遲不肯動手。
赫連清偷偷往旁邊瞟了一眼,見傅湛靜靜坐著,若說是睡著,眼睛可還睜著。
大約是害臊吧,她這樣想,只好由自己主動。反正她也不怕主動。
赫連清咬了咬唇,半個身子偎過去,手伸到傅湛胸口,便要為他寬衣解帶。
傅湛按住她的手,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赫連清有些不解。
赫連清不擅長察言觀色,她從來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行事,自然不必朝這方向努力。如今她嘗試解讀傅湛的臉色,才發現是那樣困難重重。
她猜測著笑道:“夫君可是渴了?咱們不如先飲些酒。”說著便要拿起桌上酒杯。
她聽說大曆成婚有喝交杯酒的習俗,大約傅湛也是想鄭重以待吧。
然則傅湛卻只是攔住她,沉聲說道:“夜深了,還是早些休息吧。”便要吹滅桌上紅燭,脫靴上床。
一股天然的恐懼漸漸襲來,彷彿開了靈智般,赫連清驀然問道:“傅湛,你是不是不喜歡這門親事?”
傅湛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便是預設了。
苦澀的感覺漸漸盪漾開來,赫連清覺得聲音亦有些戰戰,“你娶我,完全只是因為那道聖旨?”
傅湛靜靜說道:“抗旨乃大逆不道。我若不與你成婚,便會累及傅家滿門——我擔不起這樣重責。”
他說的是實話,和其他人一樣的實話,奇怪,怎麼聽起來的感覺完全不同。之前從傅瑤嘴裡說出來,赫連清還沒覺得什麼,彷彿那是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如今親耳聽到傅湛說出一樣的話,她卻覺得滿心滿肺的難受,彷彿一隻手伸到腔子裡,用力攪著,拼命作痛。
眼淚忽然就這樣落下來。
赫連清迅速地抹去,梗著嗓子道:“傅湛,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情意嗎?”
“公主說出這樣的話,不覺得很可笑嗎?已經有了聖旨,再來談真心,請恕傅湛愚鈍,不明白其中的關竅。”傅湛淡漠說道,“明日還要早起向我父母請安,公主若願意盡孝,就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