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有孕,太醫都說臣妾腹中是男胎,臣妾也滿心期盼為陛下誕下麟兒,可是等他生下來——”趙皇后的聲音微微哽咽,“生下來卻是個女嬰,一落地就沒氣了,皇上,您不知道臣妾當時有多難過,臣妾多想為您生下一位嫡子啊,可是偏偏不能……”
成德帝將她鬢髮散亂的頭攏到懷中,低低道:“朕明白,朕都明白。”
趙皇后在他懷中幾乎泣不成聲,“可是臣妾糊塗,只想著如何挽救這一切,正好趙氏難產而亡,臣妾就讓嬤嬤將她的孩子抱了過來,假充是我所出。一直到了今天,臣妾都把這個秘密埋藏在心底,不敢對你流露半分,臣妾真是害怕,怕你一旦知道,就會廢去臣妾的皇后之位,再也不理會臣妾了。”
成德帝思忖著道:“如此說來,外頭的流言竟是真的?”
“是真的,”趙皇后含悲忍淚,神情悽楚,“可是趙婕妤的確是難產而亡,並非被臣妾所害。臣妾縱然膽大包天,也不會妄然去害一條性命啊!”
她見成德帝無動於衷,以為他是不信,急切中道:“皇上,臣妾並未撒謊,趙氏還是臣妾引薦給您的,臣妾怎麼會害她呢?縱然臣妾對她並非沒有嫉妒,可是臣妾也不會白白害死一條人命啊!”
她兩顴赤紅,鬢髮散亂,看去活像個瘋婆子,可是皇帝見了只有憐憫。
成德帝掏出袖裡手絹,為她拭去眼角淚痕,安撫她道:“朕知道,你並非那樣的狠毒之人,可是你又何必那樣做呢?沒有皇子怕什麼,當時咱們都年輕,有的是機會再養一個,你又何必這樣迫切?”
趙皇后靠在他臂上,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臣妾如何知道陛下的打算?臣妾只知高氏已身懷有孕,若無皇子傍身,只怕您立刻就要立她的兒子為太子,更別提後宮有那麼多婕妤、美人,連臣妾舉薦給您的趙氏,您都對她鍾愛有加,縱然臣妾與趙氏一向和睦,見了也會心中泛酸呀……”
此時她聲調誠懇,一言一語都發自衷腸,成德帝聽了只覺得心酸難受,竟想不通她多年來過得這樣辛苦,因扶她到枕上躺下,溫聲道:“這都是你一向多疑多思的緣故,你是皇后,誰敢不敬你三分?朕更是從未想過廢除你的皇后之位,至於太子之位,朕也從未有過另屬他人的打算。你大約還記得,朕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同你說過,朕的髮妻只有你一人,即便我死了,你與你的孩子也將受到庇護。”
趙皇后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可皇上您當時還不是皇上呀,臣妾只知道如何做一個妻子,卻不知如何做一名皇后。您的一言一行都將關乎天下,臣妾如何還敢惦記那點夫妻之情?”
成德帝俯下身,將趙皇后鬢邊的一縷亂髮撥到耳後去,沉聲道:“那麼朕就再說一遍,朕的諾言不會更改,從前如此,往後也是一樣。”
他將兩片嘴唇貼近她額頭,輕輕的捱了挨,起身道:“朕改日再來看你,你安心養好身子,等你大好了,朕再帶你出去南巡,這回咱們誰也不帶,只有咱們兩個人,好不好?”
趙皇后靜默的聽著,眼淚無聲的落到枕上,此時卻說不清眼睛裡是歡喜還是動容了。
她應該高興的,因為皇帝對她的心意始終不渝,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怕是無福消受這份心意了。
走到廊下的時候,成德帝看著沉寂的夜空,只覺得冷風撲面的疼,星光倒是一如既往地璀璨亮烈。他記得宮裡的老嬤嬤曾經說過,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他的兩個母親都已經到天上去了,那麼,現在又會添上一顆麼?
皇帝的眼眶有些溼潤,他隱約憶起,趙媛初嫁過來的時候,是那樣柔媚多姿、溫順婉約的少女,他們也曾恩愛篤睦,可是皇后的職責約束了她,漸漸將她變成一個端莊乏味的婦人。而他也成了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目光不再侷限於一人,開始追逐那些年輕的身影,但無論是高氏、周氏還是李氏,他都從未想過與皇后相提並論,而是無意識的在她們身上尋找皇后年輕時的影子。就連那位恩幸有加的趙婕妤,之所以得他寵愛,也只是因為與皇后有幾分相像罷了。
可惜趙媛不懂得,或者說,他這些舉動越發使她產生誤會,將他認作一個風流多情的浪子。趙媛又是那樣矜持自傲的人,什麼委屈都憋在心裡,一言不發,反而將兩人越推越遠,終究鑄成大錯。
說來說去,還是這身份誤了他,倘若他不是皇帝,倘若兩人只是民間的一對凡俗夫妻,或許都不會落到今天這地步。
成德帝以手掩面,在夜風中靜靜地佇立著。
內侍楊凡提著燈籠過來,見這位皇帝面上似有淚痕,險些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