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的美色迷惑了去。
她搖搖頭,“沒什麼,咱們上去吧。”
登山而已,就當捨命陪君子。何況西湖氣氛甜蜜旖旎,住久了耳畔盡是靡靡之音,的確需要清醒一下。
元禎命侍衛在山底下守著,自己攜了傅瑤的手,挑了一條最穩妥的山徑,拾階而上。
山道上有前人鑿出的淺淺凹痕,儘可以落腳,但因山勢陡峻的緣故,爬起來還是頗為吃力。還沒到半山腰,傅瑤就已經氣喘吁吁起來。
元禎也不知怎麼回事,平日裡為人最是體貼,專好賣弄殷勤,今日卻好像變作了瞎子,老婆累得半死,他還一個勁的往上爬呢。
傅瑤想不到別的緣由,最終只好歸結為他變了心。她故意放慢腳程,將山徑邊的石子踢得刮咋作響,意圖引起前面的注意。
元禎總算覺得了,迴轉身皺眉道:“這點路就難倒你了,是不是還要孤揹著抱著?”
傅瑤沒指望他拉上一把,但是出言安慰幾句也行啊,誰知卻是這樣冷冰冰的語調。她的氣性也上來了,忽然就加快了速度,腳下彷彿也不痛了,憤憤地扔下一句:“殿下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三腳兩步追到元禎身後。
元禎睨了她一眼,“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終究得自己走完,可比走這山道難多了。”
“有殿下陪著,我怕什麼。”傅瑤恨恨道。
她說這句話也許是無意識的,然而元禎心裡震了一震,情不自禁地追隨著她的目光。只見雖在昏昏晨光中,傅瑤的臉龐也是明淨滋潤——因為卯足了勁爬山,看起來反比車上有精神。
玉皇山究竟不高,傅瑤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先元禎一步登上山頂。她已顧不得去想元禎是否有意讓著她,只顧呼吸著山間清冽的空氣,此時已經睡意全無。
薄薄的霧氣依山而繞,看去如在瓊樓玉宇。元禎拉著她在一塊巉巖上坐下,一言不發的望著天際,專候太陽昇上來。
傅瑤恐怕晨露沾溼了衣裳,忙忙碌碌的用手絹擦拭那塊鏡巖,一直到它表面不染纖塵,才放心坐下。元禎則乾脆一撩衣襟,理直氣壯的霸佔她半壁江山,傅瑤雖恨他坐享其成,也只得有口難言。
兩人靜靜地並肩坐了片刻,傅瑤漸漸覺得侷促不安。元禎有時候行事極其古怪,完全搞不懂他的用意是什麼。譬如今日,一大早就將她叫醒,巴巴的說看什麼日出,換平時,他不是早該跟那位曲大家品樂聽曲了麼?
傅瑤想了半天,總算擠出一句話來,“殿下,咱們出來了,等會如何向父皇母后請安?”
她此時驟然想到這個問題,心中十分急切,元禎這個殺千刀的,仗著太子身份做護身符,就敢偷溜出來,她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更無人為她保駕護航。
想到這個至關重要的疏忽,傅瑤恨不得拼命搖撼元禎的肩膀,質問他為何陷自己於不義。
元禎聲音平和的安撫她,“不必著急,我已向父皇告過假了,他不會追究的。”
原來他早有準備,傅瑤鬆了一口氣,但是心裡的不滿有增無減:元禎也不跟她說一聲,她若提前知道,就可以早些休息,睡個好覺了。
元禎壓根不管她什麼心事,只沉默的盯著水天相接的地方。傅瑤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邊是靛青的水,一邊是深藍的天,好似濃淡不一的墨汁潑灑在一起,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兩片顏色漸漸分離開來,顯出疏淡的輪廓。而在那堆積的層雲之中,隱隱有金色的鋒芒露出,如同一隻無形的手操縱那些金線,一點點將它們扯出來。
光是畫筆恐怕還難以描摹這絕美的畫面,還得有音樂輔佐。傅瑤忍不住想起曲無衣來,倘若是她與元禎在這山巔相對,才子佳人,又有琵琶聲與簫聲相伴,那才是動人心魄之象。
這一刻,傅瑤起了一絲難以形容的妒忌之心。她望著身側問道:“殿下不是與曲大家有約麼?等日頭升起,再趕回去怕就遲了。”
元禎瞅了她一眼,“你如何知道?”
還能如何,還不是昌寧故意說給她聽的。事實上,即便昌寧不來炫耀,傅瑤也早已探聽到此事——她一直在派人暗中留意,可一直隱忍不發,或者說,今日的局面本身就是她故意縱容的結果。
如今她也吃到苦頭了。她終於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來一個賢良的大婦。
傅瑤訕訕道:“曲姑娘心高氣傲,殿下不該失約於她。”
元禎認真聽完這句話,忽然俯下身,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道:“你希望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