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沉吟片刻,“你說的果是實情?”
傅瑤知她疑心,坦然說道:“娘娘若不信,只管請太醫來驗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怕查證,皇后的表妹作出這種事,還有臉指責別人誣賴麼?
趙皇后煩惱的說道:“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本宮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是,那臣妾靜候佳音。臣妾相信皇后娘娘秉心公正,絕不偏私。”傅瑤把每一個字咬得清楚極了。
這擺明了是威脅。趙皇后啞然無聲。
傅瑤施禮告退,趙皇后則揉著兩邊太陽,深覺無力。半晌,她悶悶吩咐道:“去請賢妃過來。”
郭賢妃來的路上正遇見回去的傅瑤,傅瑤仗著身孕,禮也不施了,只淺淺笑道:“賢妃娘娘保重。”
郭賢妃本來心懷鬼胎,見她安然無恙,心中更是忐忑,因此只不作聲,梗著脖子從她旁邊走過。
她還未想到傅瑤已向皇后告發此事,進來的時候,還努力擠出一副笑臉,“天色都快黑了,娘娘怎麼還想到見我?”
鳳座上的趙皇后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目光陰冷如一條毒蛇。
郭賢妃被她盯得毛骨悚然,還想東扯西拉找些話題,眼睛一轉,看見案上白瓷碗裡紅色的湯汁,立時啞口無言。
“本宮問你,這梅子湯是不是你差人送去的?”趙皇后冷聲問道。
事情既已暴露,再抵賴也是無益。何況,郭賢妃最清楚趙皇后的性子,她這人看似溫和,真正發起脾氣比誰都厲害,這個時候狡辯等同於火上澆油,她只好老老實實認罪,“是。”
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是一回事,自己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趙皇后的牙關格格作響,她猛地一甩衣袖,瓷碗從案上揮落,裂成無數碎片,湯汁淋淋漓漓撒了一地。
郭賢妃的衣裳也被染上大片淺紫汙痕,她更不敢閃躲,匆忙跪下,也顧不得瓷片扎身,急急說道:“娘娘,我也是無心的,我聽說放些山楂滋味會更好,傅氏有孕,她不是愛食酸麼……”
“那枳實呢?”趙皇后冷眼看著她,“也是你不小心的傑作?”
賢妃啞口無言。
趙皇后猝然起身,裙襬拂拂從她身上掠過,“我知你一向愚蠢,卻沒想到你會蠢到這種地步!傅氏這一胎多少人看著,連陛下都下旨讓她安心休養,你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一旦被有心人知覺,你以為你能有什麼好下場?”
“事已至此,大不了臣妾一人做事一人當罷了。”郭賢妃賭氣般說道。
“糊塗!你以為本宮真能置身事外?誰都知道你是本宮的表妹,一向來往密切,若你出了事,本宮一樣逃不脫干係,你怎麼還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是說,叫榮華富貴迷暈了眼,才屢屢做出不和自己身份的舉動?”
郭賢妃心中也頗自悔,只好放低姿態,“臣妾有罪,請皇后娘娘責罰。”
“罰當然要罰。”趙皇后淡淡說道,“可此事不能宣揚,本宮也不好在明面上罰你。這樣,你身子不好,往後就在披香殿好好休養,無事不必出來了。”
這不等同於終身幽禁麼?
郭賢妃急急抬頭,“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一向康健……”
這個賢妃,都到這地步了還是一樣蠢。
趙皇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無妨,本宮說你病了,你就是病了。太醫院也會如此。”
郭賢妃的心立刻涼了半截。
她怎麼忘了,趙皇后雖一向自詡與她親近,可她畢竟只是妃妾,而皇后,才是這六宮之主。
她頓時心灰意冷,老老實實地磕頭謝恩,“臣妾遵命。”
有幾塊碎瓷片扎進膝蓋肉裡,疼得她冷汗轔轔。然則郭賢妃知道,就算是趙皇后這位表姐,如今也不會心疼她了。她只好攢眉忍受,勉強站起,拖著蹣跚的步子向殿外行去。
趙皇后也未讓侍婢攙扶一把,只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問道:“這回的事,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背後唆使?”
郭賢妃一驚,下意識就想說出郭叢珊的名字。總算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她這個賢妃已經失勢,郭家可不能再受連累了,於是抿了抿唇,“是我自己蠢,都是我一人的主意。”
一個人願意承認自己愚蠢,反而說明她比平時清醒。
趙皇后目光銳利地看著她,心中的懷疑漸漸加深:郭賢妃雖然莽撞,也不至於才在她跟前提了一嘴,立馬便去動手。她身後一定有人攛掇。
看樣子以蠢笨出眾的郭家,也並非沒有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