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拉著她。蔣友誼不管那麼多,眾目睽睽之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蘇子環顧四周,女同事嫉恨的眼神如同飛刀,簡直就要將她血濺當場,她既沒有穿鎖子甲,趕緊逃離戰場。
他們先到了地方,等了不多時,服務員引領著一個男人進來。西餐廳的燈光不甚明亮,她只看見來人的輪廓,卻不知怎麼的心跳加速。等蔣友誼站起來笑著叫出“之楷”二字時,她連牙齒都抖了起來。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和徐楷之相遇的場面,即使是將他恨地咬牙切齒的時候,也控制不住地想象過。抱頭痛哭、放聲咒罵、相視一笑……她統統都想過,但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毫無準備的相遇。
她慌慌地低下頭,腦子裡嗡成一片空白,只能感覺到頭皮劇烈地跳動。每跳一下,眼前就晃出一個漩渦狀的黑圈,像探井用的鑽頭,一鑽探到心底深處。血液咕嘟咕嘟地翻滾上來,竄到四肢百骸,冒了一身的汗。
徐楷之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只和蔣友誼說話。他和她中間隔了一張碩大的茶几,她濛濛怔怔地抬起頭望過去。徐楷之穿著黑色的西服,映襯的臉色越發蒼白。她覺得他比照片上還要瘦,臉上的骨頭刀削般尖銳,眼睛卻駭人的明亮,絕然不是她記憶中的陽光大男孩了。
六年前的徐楷之從來沒有穿過穿過正裝,腳上一雙旅遊鞋,眼裡總是含著笑,真真是八九點鐘的太陽。他畫沙漠畫小鎮畫人畫狗,畫的不好了,將畫紙撕了一張又一張。若是某幅入了眼,拉著她一起看。
她覺得那畫美,看著讓人心裡某個地方發顫,卻說不出哪裡好。他笑道:“這就對了,孺子可教也。”她作勢打他:“誰是你的子?”他舉著畫俯身在她額頭一吻,他身上的熱氣熨貼著她的面板。他溫柔地一笑:“你是我的小傢伙。”
十六歲的初戀情人【6】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一個身著紅裙的窈窕女人推門而入。蔣友誼懶洋洋道:“知道大明星你忙。”來人是姜音,娛樂版上將手挽在徐楷之臂裡的美人。
姜音很隨意的坐在徐楷之身邊,拿起他面前的白蘭地喝了一口。她本人比鏡頭前還要漂亮,鼻子眉眼無一處不完美,精緻得似是油畫裡走出來的女子。她喝酒的姿勢極誘人,眼波流轉,一直望著徐楷之。徐楷之嘴角綻出一個微笑,眯著眼看著姜音。
他不曾望過蘇子一眼。
她的心沉到了酒裡,灼得發痛。身上的汗,漸漸被凍結,生出倒刺一般的寒霜,
徐楷之和她相差六歲,相別六年。六年了,他變了,她也變了。十八歲前的她有著七百度的近視,帶著厚厚的鏡片,被學校勒令剪了男孩般的短髮。她失魂落魄地想,當年的她那麼醜,他怎麼可能是真愛過自己呢?
摻了綠茶的威士忌比白酒還要苦澀,血液在酒精下沸騰,她的身子一會冷一會熱。六年未能言說的心事,被酒引了上來,化作一灘腥穢汙染了貴重的地毯。
她爛醉如泥前的最後一個記憶,徐楷之瞟了她一眼,一如他進來時一般,眼睛裡沒有喜悅,沒有憎恨,甚至連厭惡都不曾有。就像報紙上說的那樣,景天集團的董事長,被同行和公司下屬,暗地裡稱為從棺材裡爬起來的死人。
夜裡,她翻來覆去,喉嚨裡堵的厲害,疼的厲害,想快快哭一場,甚至想要殺人。她壓抑了六年,帶了整整六年的枷鎖,理智銘刻進骨髓,混沌時仍未失職。她咬著牙,連大喊都不曾。然酒精在身體裡作祟,硬生生壓在心底的記憶,小鬼一般爭先恐後地跳出來,在夢裡放起了電影。
那一年她十六,他二十二,茫茫人海中相識。
她的家在一個偏僻的小鎮,時常斷電。那天她在蠟燭下寫作業,父親帶著一個留宿的客人走了進來。他溫婉的微笑,白皙修長的雙手,在橘色的燭光裡,晃出耀眼的光暈。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肥大的校服,領子上濺著黑色墨水。
十六歲的初戀情人【7】
他走近她,拿起她的課本看了眼道:“你剛上高中啊。”她嘴唇喏了諾,她想說她不是小孩子。可是她沒說出來,她平素便不愛說話,在他面前,完全變成了啞巴。
小鎮上的高中,一年也考不出一個大學生。蘇子的父親提出讓徐楷之輔導蘇子功課,每天晚飯過後,蘇子便去他的房間。一張桌子,面對面坐著兩人。徐溫軟將珍藏的一盤譚詠麟的磁帶送給她,她眼裡現出迷茫,問:“這是誰?”他問她聽誰的歌,她答謝霆鋒。
三歲一代溝,他們隔了兩代。他和她說話和口氣明顯是把她當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