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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船沿著運河一路北上,越走天氣便越冷。好在慕容謙選中的這艘車船雖然是戰船,卻是按燕太祖設計的圖紙特製的,建造精細,裝置完善,上兩層的船艙都有鐵製的煙道直通廚房火灶,因此艙內不生炭盆也並不寒冷,只洛妍卻分外怕冷一些,日日抱了個手爐在懷裡。
這幾天,她大約是船上最忙的人,床上、桌上、地上都放著一本本的律法、史書,一疊疊的邸報,都是她讓慕容謙給她找來的。而她除了吃飯睡覺,便是一頁頁認真翻看這些東西,誰勸她歇息都不聽,李媽媽心疼得掉了兩回眼淚,也完全沒發揮到常規武器的作用。
洛妍的舉動,別說李媽媽和天珠幾個不解,就是慕容謙也納悶得不行:就算回去要開府,她也不用看這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洛妍自然無法解釋:她對古代政治鬥爭實在一竅不通,想要補課只能從最基礎的做起,比如她起碼得知道朝廷不同官職的責權利,制定朝政的程式規矩,以及近年來的人事變動,朝廷風向,以及政治鬥爭中有可能用上的各種手段……這些慕容謙是不可能有時間一一告訴她的,她也就只能從這些資料裡自行學習、鍛鍊。
作為記者,洛妍深深知道廣泛佔有資料的重要性——敏感不是天生的,而是比較出來的,當你的視野必須夠寬廣,胸中的資料足夠豐富,你才能在某些事情到來之時,敏銳的提前發現線索。洛妍自認為沒有搞政治的天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下這些笨功夫了。畢竟,如今她揹負的不是個人的生死,還有現在身邊的這些人,以及未來公主府的那些人。
雖然每當看著自己的這雙殺雞都殺不動的手,想到它未來要執掌的權柄,洛妍依然會覺得這事兒是如此之不靠譜——但是,她沒有退路了。現在她只恨以前浪費了時間,又恨這條運河不能長到永遠走不到頭……
只是這麼看了幾天,洛妍心裡積的疑惑也是越來越多,律法與史書也就罷了,這三年的邸報線頭雖多,卻不是她理得清楚的。左思右想之下,只得去找慕容謙,卻讓小蒙先去隔壁通報了一聲——自己的這屋子委實見不得人了。倒不是天珠幾個懶惰,而是她不讓收拾,畢竟資料太多,攤在地上還好找,別人收拾了就更是找不到。
小蒙不一會兒回來,說是二殿下正好有空。洛妍便拿上了一疊自己畫了問號的邸報帶著青青去了隔壁。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這間屋,地方格局大小都與自己那間一樣,也是裡外兩進,只是將茶桌挪進了裡間,外間裡好大一張案几,又擺放了七八張椅子,還格外多生了兩個火盆。慕容謙便坐在案几的後面,几上放了一壺茶兩個杯子。
慕容洛妍也不多話,直接就坐了離他最近的一把椅子,又把邸報拿出他看:“我看來看去,這一條訊息卻怎麼也看不懂。”
慕容謙一看,卻是東臺監封還了兵部調太子右衛谷南兼左金吾衛郎將的命令,太子以監國批駁了東臺監,雙方爭執不下,最後皇帝卻讓谷南兼了上京都尉。
洛妍道,“按大燕律,太子右衛為從四品,金吾衛郎將卻是五品,為什麼不能兼呢?上京都尉卻是正四品,若是五品都不行,父皇為何反而升調他為四品?”
慕容謙一楞,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莫不是以為官品級越高,權柄就越大?太子右衛雖然是從四品,卻是虛銜,按官制,東宮有十二衛,但東宮侍衛總共也不到一千人,十二衛又有什麼用?那金吾衛郎將雖然只是五品,但掌管著三千精兵,而且就駐防京城內,是何等重要的位置?至於最後那上京都尉,倒是實職,可惜隸屬上京軍,上面有大都督,副都護,手中有兵,卻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洛妍不由頭疼的嘆了口氣,大燕律上雖然了官制、品級與許可權,但實的虛的,能做主的不能做主的,哪裡看得出道道來?
慕容謙翻了翻洛妍帶的那些邸報,大多是類似的問題,看來她雖然記熟了大燕律,這人事背後的東西卻不是可以無師自通的,自己卻又沒那個時間,想了一想便道:“我手下有個掌書記,對政事十分通達,不如我找了他來,正好這三層還有間空艙房,倒是收拾得很乾淨,也有這樣的大案几,他每天到那間房裡給你講解這些邸報如何?”
洛妍眼睛頓時就亮了,忙點頭。慕容謙見她這幾天眼睛都熬紅了,不由有些心疼,軟言道:“這些事情其實不用急,接觸多了自然便知道,今天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就讓姚書記來給你講,比自己看要透徹百倍。”
洛妍忍不住有些沮喪:自己一直自負背功了得,是書山題海里一路衝殺、大小考試攻無不克的高手,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