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記憶一點一點甦醒在她腦海中,她想起了尹若,想起最後沉入睡夢前尹若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蘭溪睜大眼睛望向月明樓,“這一定是尹若安排的!她手裡怕是已經拿到了錄影!”
“我知道。”月明樓展開長腿下地來,將有些亂了分寸的蘭溪撈進懷裡來,擱在膝彎。
“你知道?”蘭溪仰頭盯著月明樓,急得伸拳頭去砸他,“你知道,那你還跟我,跟我……你糊塗啊你!”
“好了。”
他只是擁她入懷,吻著她發頂,“如果這個人是尹若,我倒寧願讓她看了。”
“嗯?”
他垂下眼眸來,眸光靜靜,“當年讓你看見她在我懷裡……我知道你那時候會有多痛。這一回也該讓她嚐嚐這滋味了。雖然也許她看見了,會有許多棘手的事情發生,但是那些事情都比不上能讓你這樣從我懷裡醒來。”
蘭溪伏在月明樓懷中。這多年的情景宛如一場電影,長長的鏡頭在她腦海中重放。
從少年時的相識,到公司裡的裝作不識,再到後來被迫成為月慕白的妻子,一直到今天……從那時到現在,她與他已經相識了十餘年;十餘年的時光雖然也許只是時間長河中的彈指一揮,卻已經是她半生之長。
這樣長的時光裡,她與他能這樣相擁著在彼此懷中醒來的機會,卻是屈指可數。這麼多年,她與他之間彷彿一直隔著別人的喜怒哀樂——有尹若,有父親,有月慕白……他們兩個一直小心翼翼地為他人周全,記掛著他人的感受,卻忘了,人生這樣短,他們之間能相伴的日子就這樣一點點蹉跎易失。
睫毛上掛了水意,蘭溪明白了月明樓的心,她按住擔心,主動伸出手去環住了月明樓的腰,“你說的對,也許什麼都比不過這樣醒來。小天,我不害怕了。有什麼事,有我們兩個人一起承擔;你和我,都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終於,再不是孤單一個人;再不用,在困厄到來的時候,只能獨自一個人攥緊拳頭、聳起肩胛,做出勇敢無畏的姿勢,其實都不過是掩蓋孤立無援的絕望……
“好,我們一起面對。”月明樓垂首吻住蘭溪,“其實你也說錯了,小傻瓜,我們不是兩個人,我們是三個人。”
。
尹若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還是龐家樹。
她想過去找杜蘭溪、月明樓,或者是火神,甚至是去拜託蜘蛛向容盛求助……可是她想到後來卻也明白,那些人八成是不會幫她的。她有點像熊瞎子掰苞米,人生一步一步地走來,總是想著下一段路會有更豐富的收穫,於是將身邊的這些人一個一個地丟開。可是到了今日走到絕路時,垂首去看,才知道原來自己兩手空空,竟然連一個能有臉去求助的朋友都沒有了。
她最後最後的賭注,還是壓在龐家樹身上。雖然離婚了,雖然婚姻最後那段時間鬧得很不愉快,可是她用一個女人的直覺還是知道,龐家樹對她餘情未了。
多少個晚上,無論是她在商業街開著紫菜包飯店的時候,還是她搬到了月明樓所在公寓的時候,她都曾經在某一個回眸時,瞧見龐家樹的車子停在夜色裡,像是一隻捂緊了嘴巴隱忍的獸。
她那時因為憤恨而不屑,此時想來卻只想趕緊抓緊。
她打了電話約龐家樹出來,可是都已經過了約定好的時間,龐家樹竟然還沒出現,她的心就不由得揪起來。
孩子是被金太太派人抱走的。她發現孩子不見了,她打電話去質問,金太太在電話裡依舊溫婉和善地笑,對她說,“尹小姐你別這樣激動。你的孩子不光是你一個人的,更是我夫君的。我會對他視如己出,你放心。”
“尹小姐你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孩子如果在你身邊難免吵鬧,會影響了你辦事的專注;更何況你一旦揭發了月明樓,你們同住在一幢大廈裡,孩子就也不安全了——我將孩子接到我身邊來,我親自來保護他,這也是為了你好,更是為了孩子好。”
“尹小姐你這段時間就好好地想著如何辦事吧。只要辦好了,早一日完成,那你就會跟孩子早一天見面。”
她握著電話,默默地掉下眼淚來。她只要求跟孩子說話,她怕孩子會在金太太身邊受委屈。
孩子開始的聲音還是歡快的,結果說著說著話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問她說,“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聽見過你跟外婆說,你根本就不愛我。”
那一刻她握著電話哭得幾乎窒息。
沒錯,她不止一次跟她媽說過她不愛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