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男背朝觀眾而坐,發出可憐兮兮的聲音。“不能勃起啊,不能勃起啊,怎麼也不能勃起啊。”站起身一面對觀眾,內褲的前接縫處就冒出了剪刀的刀尖。“我終於勃起了!”
我愕然心想,也難怪醫師會瞧不起心理學者。
男主持人旁邊,搭檔的女主持一看就是不高興的表情。那表情明擺著在說,我可不是為了大白天聽到男性生殖器的名稱進電視臺工作的。
“不過,沒有性侵犯之說只是部分媒體報道的吧。”長髮的現場採訪記者從旁插口。“根據可信渠道的情報,這次案件的被害者就遭到了某種性侵犯。要斷定兇手是性無能者,目前還為時尚早……”
“不好意思訂正一下。”剪刀男低頭道歉。“我好像能正常勃起。”這樣一看,內褲前面確實脹得鼓鼓的。
演出者全體陷入了暫時的沉默,可能正在胡思亂想所謂的某種性侵犯是怎麼回事。那究竟是指什麼行為,我也極想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兇手有虐待狂的嗜好。”從犯罪心理學者那裡搶過話頭後,現場採訪記者繼續往下說。“請想一想今年三月江戶川區的案件中,被害者的臉頰被剪刀切開這件事。這種事情普通人的神經是辦不到的,暗示兇手具有極端嗜虐的性格。”
剪刀男右手握著剪刀,切開松原雅世的臉頰。“喀嚓、喀嚓、喀嚓。啊,聽到少女的悲鳴真開心啊,看到少女的血真開心啊。”松原雅世的臉頰被切得稀碎,好似一縷縷的簾子,流了很多血。
胡說八道。我切開松原雅世的臉頰,是為了想瞧瞧她的舌頭。她在感想卡片上寫過愛好說英語,愛好說英語的舌頭是什麼樣子,我想弄清楚。
最初我打算把嘴撬開,但卻不甚順利,無奈之下,就用剪刀切開臉頰。並不是出於什麼施虐的慾望,而是因為要看她的舌頭,只有這樣做。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死了,切開臉頰也不可能感到痛苦。
儘管把她的臉頰切開了將近一半,結果還是沒能看到舌頭。她的牙齒咬得太緊了。
“考慮一下與國外快樂殺人案件的關係怎樣?”在主持人催促下,戴著橢圓形墨鏡的紀實文學作家開了口。“我想兇手是受了相當大的影響吧。這幾年出版了很多有關連續殺人狂的紀實作品,就算兇手拿來參考我也不會覺得吃驚。要是看了我的書,那可真叫人不舒服。”
剪刀男兩眼放光,掏出一本小說單行本:“我是你的頭號粉絲,請給我簽名吧!”紀實文學作家在自己著作的扉頁上籤了名,之後就艾德·蓋恩、泰德·邦迪、開膛手傑克【注1】的話題聊得熱火朝天。
“你對寫這種書說不定會影響到殺人者這一點,就沒有感覺到責任嗎?”戴著銀邊眼鏡的犯罪心理學者露出不快的表情,向紀實文學作家詰問。這是生意對頭們的固執己見。紀實文學作家輕輕聳了聳肩:“說到責任啊,書是應讀者需求出版的,而且我的書並不是頌揚連續殺人狂,而是敲響警鐘,對世紀末以來最大的社會病態——無動機殺人的警鐘。這幾年由於社會的變化,人們的內心患了重病,潛意識的黑暗中孕育出了可怕的怪物。我也好,你也好,都不例外。我們的內心深處多多少少都有剪刀男存在。”
剪刀男A隔著話筒架向剪刀男B搭訕。“你是我心裡的怪物嗎?”“你才是我心裡的怪物!”“騙人!”“你說什麼?”“你這白痴!”兩人互相毆打起來。
黑暗。怪物。我的內心深處存在黑暗和怪物嗎?我閉上眼睛探尋了一下。
什麼也沒有。
我的內側一片空虛。
我的外側也是一片空虛。 棒槌學堂·出品
這兩種不同的空虛的分界線,就是我自己。
“以小說家的立場而言,您怎麼看?對這一案件有什麼感想?”
“作為解謎推理小說來說,這個案子太簡單了,”外表比較老氣的推理小說家苦笑道:“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不過,我也很關注兇手的內心。犯下如此殘酷的殺人罪行的動機是什麼,操控著兇手的到底是怎樣的心理——雖然這麼說略欠慎重,但單純作為小說家而言,我深感興味。我認為對連續殺人狂這種極端超出社會規範的存在及其內心瘋狂的描繪,不僅是推理小說的一種型別,也是現代小說的重要主題。”
我感到不可思議。他們看來很希望更深入地瞭解我,洞悉我的內在和心理。但我對我自己卻是毫無興趣,全不關心。
被殺的少女們邊唱邊跳:“喂,聽我們來說剪刀男吧。”“剪刀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