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
我不說話,繞過他繼續向外走。
他不知道怎地一閃身又擋在了我面前說:“天已經黑了,山中有野獸出沒,你要去送死麼?”
“就是去送死,與你何干?”我冷冷地說。
“當然與我有關”,白雲瑞有些氣惱地說,“你死了借條還有何用?我找誰要債去啊?要想出去也可以,要想讓我不攔你也可以,你可以現在就還!”說完還掏出欠條來算了算說:“零零總總還我五百兩銀子就可以了!還完了隨便你走,我絕不攔著!”
五百兩銀子,我連五兩銀子,甚至五個大子兒都沒有,我從沒嘗試著如此被人逼債,也沒嘗試過窮困到如此地步,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綢衫,這也是養傷的時候白雲瑞給買來的。現在還,如何還,我可以把身上的財物都逃出來,難不成我還能將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
仔細想想,我在這裡舉目無親,好像連個可以借錢的朋友都沒有。
我想起我看到的那些災民,我不知道現在的我和他們哪個更值得同情一些。我想起我昏睡時看到的沈家小姐,她現在一定比我幸福得多吧!
我最後看向面前的白雲瑞。
我也不知道看什麼,總之是看著他。
他似乎是被我的神情嚇到了,又收起了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他小聲地問我怎麼了?
第一遍我沒有聽見,第二遍他搖晃著我的身子問,我終於聽清楚了。
於是我轉過頭繼續看著他,也小聲地說:“白雲瑞,對不起,我沒銀子。”
我掙脫開他,迴轉身看向竹樓外邊,一輪淺淺的鐮刀月斜掛在蔚藍的天邊,外面竹影重重,風吹過的時候竹葉沙沙作響。
“白雲瑞,”我又回過頭跟他說,“事實上,我什麼都沒有。連我自己,也不是我的。”
“夕顏…………”他上前一步,“對不起,我沒想讓你還我什麼,我剛才是瞎說的。”
“我知道”,我看著他說,“是我自己想還的。不只還你,還有沈家。只是我還沒有這個能力。”
我看著外面漆黑的世界又說:“現在我都不敢走出去了,外面這麼黑,我其實很怕。”我不知道為什麼說到這裡眼淚流了出來,我趕緊伸手抹乾淨,真的,我不想流淚,最沒用的就是眼淚了。
我最後說的是:“白雲瑞,我想回家,不是沈家,是回我自己的家。”
夕顏凝露
我靠在二樓的窗前,與綠月一起縫製一些坐墊。比較鬱悶的是這個時候還沒有什麼純棉線的布料,不是絲綢的,就是麻線的,再就是些中檔的粗布的,就是織布機織出來的那種。絲綢的坐墊美觀但不實用,麻線的粗糙又不結實,最後權衡之下還是選了種比較柔軟又有韌性的粗布的,選的是深紫色的素布,讓綠月繃上繡框粗粗繡了一叢叢白色的小花,縫製到坐墊的正面,坐墊四周還綴了些紫白相間粗麻線擰成的流蘇。
縫好一個樣品之後,我自己看著這精緻的手工藝品也有些愛不釋手。綠月簡直就是喜歡極了,一個勁兒地說:“小姐,綴上這流蘇可真好看啊,你是怎麼想到的呢?哎呀,這可怎麼讓人捨得坐啊!”
接下來也不用動員了,綠月加班加點地繡出了同樣的白色小花的花樣,然後我們一起把客廳裡竹蓆上需用的坐墊和餐廳裡藤椅上需用的坐墊都趕製了出來,最後綠月意猶未盡地選了上好的紫色絲綢繡上同樣的花色,做了三個枕套出來,一個留給自己,另兩個就分送給了清靈小道姑和我。
坐墊事件之後,十二歲的綠月看我的眼神裡多出了一份佩服的神色,待我也更加恭敬親厚了。
我私下心想,看來無論再什麼時空什麼社會什麼背景下,擁有別人想不到的頭腦和做不到的能力,都是受到尊敬的必然條件。
說起那白色叢花的花樣,我現在才知道那花的名字居然就是夕顏,是一種傍晚時分日落前後才會盛放的花,其實就是葫蘆花,它跟朝顏花是相對的,朝顏也就是牽牛花,它恰恰是日出之後才會開放,伴著日落合上花瓣的。關於夕顏,《源氏物語》中還曾經有句詩說:夕顏凝露榮光豔,料是伊人駐馬來。
因為自己名字的緣故,我還特意查過夕顏花的花語,沒想到這叢白色小花代表的含義居然是復仇。可見美的背後,不一定凝固的是露水還是眼淚。
白雲瑞見了那夕顏花坐墊之後也十分喜歡,要向我們討上一對,回去送給他母親。綠月知道我們日前的衝突,不敢私自答應,絞著手帕不停地向我這邊看來,我並不是什麼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