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上廁所的時候,老師才會跟著去。等到上了小學,他已經完全知道,“殘疾”這兩個字包含的意思。
左群山還在邊跳邊不懷好意地怪笑,並且在方向上總故意攔住米楊:他的輪椅往左他就朝左邊跳;往右,他就朝右邊跳。米楊一連試了好幾次都過不去。
忽然有人帶著怒意在米楊身後高喊道:“左群山!你自己才是只臭癩蛤蟆!”
韓崢原本走在米楊身後兩步遠,這會兒突然走到了他的身前來。米蘭姐弟雖然年紀小,但也直覺地隱約感到自己和他“身份有別”。他們的關係雖還不錯,但韓崢此時居然會為了自己的事主動出頭,仍讓米楊深感意外。
接著韓崢和那個叫左群山的孩子便打了起來。雙方互拉著衣領,連踢帶拽。左群山在班裡出了名的“野”,韓崢卻是第一次和動手,眼看就落了下風。就在這時米楊突然低吼了一聲,也撲上前去幫忙。這一幕被他們的同班同學看到了,急匆匆地跑去教室通知米蘭:“喂,你弟弟和人打起來啦!”
“什麼?”她心裡著急,隨來人奔出了教室。米楊和人打架,她越想越不可思議。
“你看,就在那裡——”那女生用手一指,緊接著一張小臉驚恐地皺在了一起,口裡尖叫道:“血、流血了!……我去報告老師!”說著,一溜煙換慌張張地往教師辦公室跑去。
等到班主任趕到時,赫然發現場面已經變成了四個人的扭打。
“……不準欺負米楊!你、你這混蛋!停手!居然還敢打韓崢!停手!”米蘭的頭髮被扯成一團雞窩,兩隻手卻一把鉗制住了左群山的右手,不讓他再繼續揮拳毆打韓崢,然後,她對著左群山的右手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左群山頓時痛得哇哇大叫。
一個素日文靜的小女孩兒和一個品學兼優的殘疾學生居然參與進打架這種事裡來,班主任也差點傻眼。終於,她出言喝止了他們,並把在地上扭成一團的四個人硬是拉開。鬥毆結束他們個個身上、臉上都掛了彩。
對孩子們打架此種事情的處理結果通常是不管哪方有理,都要“各打五十大板”,課後叫家長領回。這次也不例外。
回到家,韓進遠和米音在問清事情起因經過後,知道孩子們打架實屬情有可原,就沒有處罰他們任何一個,只是叮囑他們以後不管任何情形都不準再與人動手。
韓崢晚上寫完作業,一時無聊就到走廊上閒逛,路過米蘭的房間時,見門開著,米蘭坐在梳妝鏡前面,雙手託著腮對著鏡子發愣。他起初也沒想進去,剛要走開卻忽然聽到她輕嘆了口氣。他不由地走近她,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
米蘭被突如其來的問話略微驚到了,轉過臉,定了定神後指著右臉頰上抹著紅藥水傷口對韓崢說:“媽媽說留疤的話會很難看!大家都不喜歡臉上有疤的女孩子。”
他笑道:“你媽媽嚇唬你呢!她是怕你以後再跟人打架吧!”他輕輕扳過她的臉頰,作出一副仔細察看的樣子,隨後說,“就算這樣,也沒有多難看嘛!”
“真的不醜嗎?”她撅著小嘴不自信地問他。
“我的傷不比你還厲害啊!”他指著自己的額頭上的紗布。
“韓崢,謝謝你。”她低下頭,捏著自己的袖口輕聲說,“可是以後,你不要再和人打架了。再有人欺負米楊,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怎麼行?沒有女孩子會和人經常打架的!再說……你不是怕打架會弄傷臉嗎?”
“可是,就算會這樣我還是要保護米楊啊!”她認真地說。
他歪著腦袋,把父親對他說過的“以後不準再打架”的話仔細地在頭腦裡兜轉了一遍,片刻後,他用比米蘭方才說話時更為認真的語氣對她講道:“要是再有今天這種事……嗯,我想過了——還是要打。”
……
那一年,他們虛齡八歲。
那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往事突然甦醒,令她不知不覺就“呵呵”笑出了聲。幸好室友睡得很熟,意識醒來,她慌張地用手掩住嘴唇,緩緩從床上坐起,再輕手輕腳地爬下床鋪通向地面的扶梯。床的下面就是她的書桌,她拉開椅子坐下,揉了揉有些腫脹的眼皮。她的床鋪和書桌的位置靠著窗,她一伸手把窗簾掀開了一條縫,明晃晃的光線讓她眯起了眼。她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室友,再度拉上了窗簾。
她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間,在走廊上,撥通了韓進遠的號碼。她問了韓崢的情況,韓進遠告訴她,韓崢中午出院。她應道“哦,那就好,我……”她本來想說“先掛了”,拇指卻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