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四道:“傅家落難,羅爺無親無故,這麼相助,真真是世上難得的好人!”
秉忠笑道:“哪裡,哪裡!”
待送走郎中,羅飛道:“這傅懷德對老爺恨之入骨,留在家裡,未嘗不是一個禍害。”
秉忠一笑:“世上的善惡愛恨,像天上的雲一樣,風一吹就會變個模樣。老爺要怎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羅飛沉吟,細細琢磨話裡意味。
秉忠見他面上略有黯然之色,知他心中對脫離孟家不無遺憾,自己本愛極這個獨子,倒不忍說破他心思,拍拍兒子肩膀,倆人一同進得屋去。
三妹回來得比他們還早。家裡沒有傭人,懷德每日的餐食,是三妹與母親親自預備的。傅懷德自家族遭遇罹難,性情變得暴躁易怒,但畢竟也是大家公子,羅家闔府悉心照顧,他雖深恨孟家,但卻並不是蠻橫不講理之人。這兩日,性情已好了許多。
晚飯時,三妹本要去給懷德送飯,羅飛道:“我去吧。”
三妹知哥哥過兩日將遠行,凡事均不違揹他,便將托盤遞到他手中,眼光掃向他,只覺哥哥又瘦了,穿得也過於素淨,腳上一雙布鞋針腳已泛起毛邊,馬上尋思給他走之前縫幾雙新鞋。
羅飛把飯送至西房懷德屋內,懷德見他進來,禮貌地欠欠身,羅飛上下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傅少爺,氣色好多了!”
懷德臉上微微一紅,自己這幾日在羅家白吃白喝,羅飛這麼一說,他倒覺得有些臊皮。羅飛其實並無他意,見他臉紅,立時知曉他心中所想,忙將托盤往桌上一放,徑自把菜拿出來,一邊放一邊道:“若不嫌棄,今日我倆對飲一杯,如何?”
懷德道:“哪裡,請坐。”
羅飛斟了酒,自己先一飲而盡。
懷德便也將自己杯裡的酒喝了,心念一動,道:“魯二今天過來,說羅兄找他問了問我家的事情,可是有甚不明白的?”
羅飛面色微微一動,卻立時恢復如常,只微笑斟酒夾菜。
避過懷德問題不答,卻問:“傅少爺今後有何打算?”
懷德微微苦笑,“喪家之犬,又是一身煙架子,哪談得上打算?混一日過一日也就罷了。”
羅飛不忍告訴他靜淵與傅家之間的瓜葛,見他神色悽苦,心裡卻忽然起了一念。
輕輕抬手,給懷德杯裡又斟上慢慢一杯酒,道:“傅少爺可願跟我去一趟揚州?”
懷德一驚,往羅飛臉上看去,見他神色平和,一雙眼睛精光閃爍,似千頭萬緒都能一手理順,讓人心中穩定、信任頓生。
拿起酒杯,念及數月內自己家破人亡,恍若一夢,心中感慨萬千,手一顫,酒灑了出來。
羅飛不疾不徐地道:“我們一起去揚州,白手起家,重頭再來。”
將自己杯中餘酒仰首飲盡。
重頭再來。
這兩個各懷心事的年輕男人,均在心裡將這四字又默唸了一遍。
第一卷 洪流 第二十四章 關山幾重(3)
三妹向來與七七形影不離,這幾日因羅飛即將遠行,便告了假,和母親在家裡給羅飛(霸氣書庫:www。87book。com)整 理衣物行裝。唯有一事,買來一堆牛皮底子和直貢呢,即便多出幾雙手來也做不了幾雙鞋,只急的滿心焦躁。
七七偶爾會過來看看,三妹知道她亦捨不得羅飛,可偏生這個要強倔強的哥在家的時間多是深夜,平日依舊在灶裡,想是一心要避開七七。孟家向來不嬌生慣養,七七自小就學女紅,手是極巧的,做鞋、繡花樣樣在行,連善存過生日,也穿七七親手做的布鞋。七七見三妹拿著鞋幫子發愁,看那形狀大小,便知是給羅飛做的,忍不住道:“我給你搭個手,免得誤了大事。”
三妹本想拒絕,又不忍拂逆她心意,只好連聲謝了。
鞋底是打好的牛皮底,就為穿得紮實,穿爛了都不走樣。給鞋子上線最花功夫,先在鞋底子上鋪一層輕薄棉花,蓋上白布,從外面的中間上線,然後在鞋子的前後做個記號,打個分針,用錐子上線。
七七頭都不抬,連著給三雙鞋底上了線方抬起頭來,輕輕喘口氣,只覺得頭暈眼花。三妹忙熱了茶來,七七接過一口喝完,又拿起一雙接著上線。
三妹看得心酸,卻不知說什麼才好。七七一邊數著針腳,一邊問:“可曾預備冬衣?夾襖夠不夠?別忘了帶煤油爐子,即便在旅途中也可以做點熱食。”三妹一一答了。七七又道:“牛皮底子雖好,卻穿著硬,趕明兒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