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繡坊三進六院,佔地頗廣,織、染、成畫各有一院之地。
假山桐木之後,視野開闊。竹木成架,染好色的絲錦似妝花雲霞,在風中飄蕩,多有年輕繡娘從其間走過,紅衫綠襖,各有美態,看得韋璧目不轉睛,連聲贊好。
“侯爺,我越州郡的絲錦與別處不同,這織法俗稱通經斷緯。你瞧,這些絲物不上大機,只以熟色絲經於木杼上,隨心所欲的作畫,絲毫不顯匠氣,自然天成。”周知同蹲□來,用手撫過機杼上的絲錦,對韋璧講道。
韋璧隨意嗯了幾聲,一雙桃花眼直盯著遠處幾個年輕貌美的繡娘不放。一時間,氣氛頗為尷尬,若不是邢鑑還在一旁聽著,周知同險些要說不下去。
“這葵黃配石青,青蓮配紫醬,葡灰配古銅,色澤絢麗……頂級金線織就,果然美不勝收。”邢鑑撩袍落座,斜睨了韋璧一眼,對著絲錦讚道。
周知同與越州郡一眾官員,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震澤地利,盛產綠桑,所以此地的蠶絲細密柔韌。御繡出自這得意繡坊,已有百年。”周知同在邢鑑身旁落座,說道:“朝廷每年撥下四萬五千兩白銀,作為購買原材、人工、漕運、陸運所用,所織繡品皆用於內廷和御賜。朝廷除了派王德王大人督管之外,更嚴格核對數目。我雖不親自過問御繡製作,但因御貢茲事體大,自是不敢怠慢。”
“周大人,治理郡縣有道。庫銀、利錢、河工、御繡所轄之事皆井井有條,在下佩服。”邢鑑飲了口茶,讚道。
“這些是繡坊賬冊,請侯爺、邢大人過目。”周知同命人呈上一摞裝訂好的賬冊,每本賬上清楚註明年份、日月、數量等。邢鑑見韋璧飲茶不語,只能自己拿來細細翻閱。
“你個賤人……原來是你!偷東西!”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沒見過,不是我!”成畫院一位紫衣繡娘,忙將不知何時落到自己袖中的一個麒麟荷包扔在桌上,擺手解釋道。
“那日夫人大發雷霆,還罰我們不準吃飯,原來是你!”先前說話的那位青衣繡娘上前一把抓住那紫衣繡孃的手,將她拉扯出來。
眾多繡娘紛紛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句,一時聲音嘈雜,驚動了前堂的一干大人。
“先前瞧這得意繡坊清幽雅靜,這是怎麼了?”韋壁顯得頗有興致,笑著對身旁的侍衛白毛吩咐:“去,把人給我帶上來,聽聽到底出了什麼事?”
周知同面上極是不安,可也不便上前阻攔白毛。他只能頻頻張望。又暗中給御繡織王德遞了個眼色。
轉眼間,白毛帶著兩位繡娘上前來。綠衣繡娘人極是機靈,已跪□來給各位大人請安。紫衣繡娘眸中含淚,也忙跪下喊了好幾聲冤枉。
“美人莫哭,邢大人執法如山,最不能見美人落淚,有何冤屈你儘管說,自有邢大人為你撐腰。”韋璧拿起手中摺扇,對那紫衣繡娘笑道。
“說吧。”邢鑑見韋璧每每都要將自己打趣一番,極是無奈,哼了一聲,冷言道。
“這東西不知何時到了我的袖中,我沒見過……不是我偷的。”紫衣繡娘從未見過那麼多高官大人,直嚇得口齒不清起來。
“大人跟前你也敢撒謊?前幾日王夫人來繡坊挑揀,丟了荷包。後來因為抓不到那偷兒,我們全被罰了不能吃飯。這荷包若不是你偷的,怎麼會在你袖中找到,你還敢耍賴?”綠衣繡娘在一旁急道。
“我怎知道這東西會在我袖中?我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讓王夫人對證便知。”綠衣繡娘不依不饒。
“這位姑娘,你口中的王夫人是哪家的夫人啊?”韋璧問。
“是御繡織王德王大人的夫人。”綠衣繡娘低聲應道。
“侯爺,休要聽這些女子瞎說,我夫人常年呆在府中,幾乎不出府門半步,更沒有來此挑揀之說。”周知同身後的越州郡御繡織王德聽到欽差問起,嚇出一身冷汗,忙出來辯解。
“將這荷包拿來我瞧瞧。”韋璧打了個眼色給白毛。白毛立刻將失物荷包呈到韋璧面前。
“咦,這了不得,剛才本侯聽周大人怎麼說來著?越繡與別處不同,不僅蠶絲細韌且織法獨特,叫……對,通經斷緯之法。這荷包竟是御繡啊!”韋璧不禁立起,大聲道。
他這一說,以周知同為首的越州郡大小官員此時哪裡還坐得住,紛紛立起搖頭道:“這絕無可能是御繡,還望侯爺明察。”
“這些繡孃的話,我看也未必是真。王大人身為朝廷下派的御繡織,豈能監守自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