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眺玉帶湖,青山碧波遙遙在望。臨波閣兩側綠柳奇樹,渠水蜿蜒,掩映亭臺碧瓦,水榭朱牆,閣前,裝金飾玉,紅綢鋪地,每隔五步便有侍人手持垂紗花燈,一派煌然之美。
這夜,皓月當空,皎若霜雪,數不盡的燭燎似熠熠繁星,光溢絕倫。各王族宗室、三公九卿以及內眷全都受邀在列,一時冠蓋巍巍,麗裝豔豔,讓人眼花繚亂。
因太后最喜吟風弄月,宴上伶人云集。高髻簪花、長裙彩帔的舞女當前翩翩作舞,鼓、瑟、管、罄、壎時而獨奏,時而迭奏,《候人兮猗》之纏綿、《陽春》之熱烈、《採菱》之活潑、《幽蘭》之高雅,當真是清音陣陣,仙樂飄飄。
戌正時分,良辰,太后一身華服,柔澤矜貴,在眾宮婢的簇擁下款款入席,皇帝、皇后率先站起來,在座眾人皆跟隨,一同行禮叩拜道:“恭祝太后萬壽無疆,日月同輝,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居高臨下,俯看眾人,越發顯得神采飛揚:“眾卿平身,開席!”
“謝太后!”禮拜後,大宴正式開始。眾人入座,聽伶人奏樂,賞樂伎歌舞,熱鬧如白日一般。
男子們飲酒清淡,大多離不開朝事、車馬和院宅,女子內眷們則三五個挨在一處竊竊私語:內廷之中哪位娘娘最受帝寵?哪位王侯公子最俊偉討喜?光祿勳白大人究竟愛男子還是愛女子?皆是她們議論的話題,就連大司農新納一位十五歲的小妾,都被人反覆提起。
不知是誰,見安德公主面色蒼白、神情寥落,便低聲哂笑道:“聽說沒有?駙馬新納一妾,還是個舞伎呢。”
有人附和道:“都說安德公主是隻軟柿子,果然不假!前頭那位駙馬爺也是新婚未滿一年就納了妾……那妾雖身份低微,可好歹是太后身邊的人。現在這位更好,連舞伎都納府裡來了。”
“安德公主雖是個軟性子,可畢竟是太后親女,駙馬也忒大膽了些吧?”有人輕聲問道。
“安德公主本就嫁過人……駙馬可是英勇侯世子,就算要納妾,太后也不便說什麼。”
衛綽兒與韋璧同席,坐在皇親一列,周遭婦人們的閒話難免有幾句落在她耳朵裡。
她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韋璧,見他斜倚長案,嘴角含笑,燭火映照著他俊美的面龐,雙眼微微眯起,目光在昭儀身後流連。她跟著望去,只見樂歌身後立著好幾位年輕宮婢,個個身段窈窕,唇紅齒白,儀態頗有動人之處,以為他又在動花花腸子,不由恨從心起,冷笑一聲,借題發揮道:“都說駙馬是清冷之人,原來也是隻偷腥的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兩個都是如此,沒有那些下賤女子相伴,就不能活了!”
韋璧本不耐同她說話,更不想與她同席赴宴,可礙於禮儀,只能裝作相敬如賓。不料衛綽兒對他滿懷怨毒,在大宴之上,連如此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便不禁嗤道:“男歡女愛,人之常情……公主都沒說什麼,偏你嘰嘰喳喳,喋喋不休!”
衛綽兒瞬間變了臉色,卻又不想成為眾人的笑柄,只能壓低聲音說:“我又未說你,你急什麼?你和他若不是一路貨色,何必為他抱不平?”
韋璧多次吃過邢鑑的苦頭,聽她居然將自己和邢鑑說成一路,哪裡忍得下去?可太后壽宴不便發作,只能暗壓下心頭怒火,將案上的果品、點心重重推到衛綽兒面前,“吃你的吧!難道這些還堵不上你的嘴”
“你……”他們夫妻一月也說不到幾句話,眼下難得說上幾句,卻只是互相挖苦攻擊之言。衛綽兒眼眶微紅,滿腹的辛酸和憤怒剎那間翻湧而出,“韋璧,你是一點臉面都不給我留嗎?”
“臉面是自己掙的,可不是旁人給的!”韋璧冷著臉,自顧飲酒。
衛綽兒倏地抬眸,冷笑著說:“我沒臉面,你朔陽侯一樣沒臉面!誰不知道你朔陽侯貪花好色,來者不拒,什麼下三爛的女人都敢要!”
韋璧不禁勃然,拂袖立起,咬著牙低聲罵道:“潑婦!”
“你去哪裡?”衛綽兒見他離席要走,急道:“你回來!”
“本侯去更衣,莫非你也要跟著盯著?”韋璧冷冷地撂下一句,揚長而去。
淚滴落在手背上,衛綽兒只覺呼吸急促,雙唇顫抖,此時,恰巧有宮婢前來奉茶,寬袖不小心拂到了案上的果品漆盒,漆盒中的桃、李散了一地。衛綽兒強忍已久,驟然爆發,不顧一切地斥道:“賤人!瞎了你的狗眼!”說罷,一個耳光揮了過去。
那宮婢一時嚇傻了,捂著臉忙跪下磕頭,泣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雖有鼓瑟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