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詫,“姑娘,剛才是你?”
“我的書童在開玩笑。”桑陌盈盈笑,望向了我,“黃路身手好,人又低調謙虛,既是我的書童,也是我的保鏢,平時護在左右,幫了我不少的忙。”
要把所有功勞推在我的身上?好吧,那我就不客氣地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鞠躬作揖道:“剛才的確是我,沒嚇著先生吧?”
“沒有。”徐孟青搖了搖頭,盯著我的腳下,問:“兩位途經這裡,救了在下,實在感激不盡。”
我被他這樣一看,立刻意識到了我還光著腳,慌忙跑開了去找起我的兩隻鞋子,又聽到他的後一句,下意識地回答:“我們就是來找你的。”
這句話一說完,我的直覺就告訴我,桑陌在死死地盯著我的背,那目光快把我的背脊給烤穿了。
所幸徐孟青沒有覺察到什麼異常,他只是看了看地上倒著的兩個人,略帶厭惡地說:“這裡不太清靜,兩位還是進屋說吧。”
他似乎是這樣一個帶有潔癖的人,眼裡容不了一粒塵沙,不管是地上的,還是工作中的。
進了他的府上,我更是愈發地感受到了他孑然孤傲的性情。他是皇城裡那個大院子“文淵閣”的登堂進士,即使再清廉,也不會家徒四壁空無一物吧。
可他住的地方就是這樣的,乾淨得像是一間新屋。除了必備的桌椅和生活用具,基本上瞧不見多餘的東西,甚至那些尋常人家掛的裝飾,比如燈籠和春聯,他這裡都沒有。
簡陋得讓人心裡生寒。
可是桑陌並不介意。
自從一見到他,我就感覺桑陌變得拘謹了。和他說話客客氣氣的,像是隔了層什麼,始終不能像在我面前那般放開。
兩人從詩歌開始談起,講到了當朝的政治,說起了現在三楊長老當權,可是宦官佞臣都虎視眈眈,等著哪一日太后式微,這三位長老不再掌權,這整個大明江山,就即將落入他們的囊中。桑陌似乎是早就已經做好功課的,對這朝中之事都瞭解得清清楚楚,竟然能和徐孟青一唱一和,聊得甚是起勁。
徐孟青在談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的時候,那模樣與先前真是判若兩人。他的雙眼發光,整個人都像是蓄滿了勁的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韓遙之與其比起來都只能是小巫見大巫。
我抬頭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心想,桑兒姐姐興許就是看上他這點吧?
可是絕佳的口才也不能當飯吃啊,怎麼會讓她不可自拔執迷不悔呢?
我真是不能理解愛情。
我翻了翻白眼,在他們倆聊得正歡的時候,不和諧地打擾了一下:“徐先生,我去給你們兩位煮一點茶吧。”
“黃小弟會煮茶?甚好,甚好,不過寒舍沒有茶葉,不如我現在去街上稱一兩回來。”
“不用麻煩,我隨身帶著呢。”在天界的時候,我最擅長煮茶,所以兜裡經常踹有半餅,下了凡界來,這個習慣也沒改,正好此刻派上用場。徐孟青一聽我隨身帶茶,又是一驚,忙為我指明瞭廚房的方向,我一頭鑽了進去,把兩人之間探討的我聽不懂的種種關在門外。
烹茶,烹茶。小火燒水,潤茶葉,清洗茶具,一步一步地來,就像我在天界每一次烹茶一樣。我哼著小曲,遙想曾經在西王母座下修行的短暫時光,接下來又撞鬼一般地想起了那張冰塊臉。
中邪了,我一定是中邪了。
我看了看水,還沒有燒起來,便在廚房這一小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試圖讓心靜下來。
可是我失敗了。我的眼前還是那張臉在晃來晃去,沒有表情,像冰凍的石像。
我忍無可忍,最終推開了門,往右轉,沒頭沒腦地橫衝直撞,最後折入了一間堆滿書的房間。
我的第一反應是,好多書。第二反應是,徐孟青看上去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家裡居然藏了這麼一屋子的書,看來人和屋子都不能貌相吶。
我嘖嘖感慨一番,看著滿屋的書,只覺得頭大,正想要轉身離開,卻一眼覷見了牆上掛著的一幅畫。
徐孟青的客廳廚房都空蕩蕩的,唯獨這書房掛了一幅畫,看來它甚為獨特。
我駐足,仔細看。
很平常的畫。畫中的女子神態安詳,衣著樸素,然而看上去卻有一番仙氣。她的左手抬到了胸前,攤開掌心,有一隻蝴蝶振翅欲飛。而她靜靜地注視著這一隻蝴蝶,眼神繾綣,留戀,又帶有一點大徹大悟的瞭然。畫的右邊題有一詩,曰“莊生曉夢迷蝴蝶”。
嚇,莊生曉夢迷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