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的車子開動,再後來,車子的聲音都遠去了。
最後一絲夕陽也沉下去了,天空的豔紅投射在水波里,令人想起“半江瑟瑟半江紅“的古老詩句。春末的空氣裡有種曖昧而含糊的香甜的氣息,而遠處,那些漂亮的白鷺又振動著翅膀,將脖子伸展得長長的,不時地鳴叫幾聲。
李歡盯著她,沉聲道∶“馮豐,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笑起來,咯咯地,像個處於叛逆期的不服管教的小孩子∶“我就喜歡這樣。”
過了好一會兒,李歡才吐出一口氣來,滿腔的憋屈化作強烈的失望∶“馮豐,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
“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一直都是這樣的,你今天才知道?”
他細細盯著她∶“今天這些人,都是曉波帶來的朋友,並不是我請來的。你討厭林佳妮,但是你不能遷怒於其他人……”
“呵,你倒肯維護她,可我就是討厭她……”
他怒道∶“我不是維護她,我是說你這種態度,你這是成年人的態度?”
她臉上是那種漫不經意地嘲諷,“我就是這種態度,如果你看不慣,你可以走……”
“我會走得!”他轉過身,滿心的失望和悲哀,“馮豐,這別墅是你的,我不會賴在你這裡!”
86。愛和被愛一刀兩斷
馮豐看著他怒氣衝衝地遠去,然後,是車子發動的聲音,那麼快,起步的速度都那麼快——李歡走了,憤怒地離開了這裡了。
她默默地坐在旁邊的石板上,看看已經完全黯然下去的天空,周圍開始安靜下來,天氣暖和了,一些蟲兒早早地長開,發出啾啾的聲音,更顯得這四野的空曠,還有些微的聲音,那是風吹過黃桷樹,葉子沙沙的聲音。自從那群暴君被關押後,李歡就想去封閉了那個洞口,還在周圍擺了許多巨大的盆栽,從這裡看去,簡直毫無異狀。
她有點奇怪,為什麼有錢人會喜歡居住在這樣獨棟的別墅裡?四周都沒什麼人氣,莫非都是為了隱藏什麼秘密,或者關押著諸如那七個暴君之類的東西?好一會兒,她才明白過來——這棟別墅,是自己的了!是自己的!可是空蕩蕩的多嚇人呀。
她忽然笑起來,其實,什麼才是自己的呢。
李歡拿了這別墅,原本是為了抵償自己曾替他捱過的打,曾為了他坐牢送過的那次牢飯而已——這樣的回報也太高了。如果能替人捱打一次就能得到一棟別墅,也許人人都會爭著去“捱打“的。
如果自己還算有一個“朋友“——現在,這個朋友也和自己錢貨兩清,一刀兩斷了。
就像渺無音訊的葉嘉一樣,只要林佳妮一出手,無論是葉嘉還是李歡,他們都會躲得遠遠的,再也找不到任何蹤影。
而自己,就像一個突然失心瘋似的唐吉坷德,舉著生鏽的盾牌,,毫無章法地大叫大嚷,在世人所不齒的“兇悍粗野“和“不識大體“中,再次一敗塗地。
天已經黑盡了,她坐在地上,也不覺得絲毫的害怕,一以前所恐懼的“鬼氣森森“也毫無蹤影——因為,再大的恐懼也比不上孤寂絕望的恐懼——她只覺得太累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喜歡接受挑戰的人,可是,無論是愛人還是朋友,都會遭到很多挑戰。
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
她慢慢地站起身,這一刻,心裡對李歡是充滿歉意地,作為一個朋友,他對自己是很不錯了,可是,自己害得他那麼沒面子,大大傷害了她的自尊。其實,自己有什麼資格驅趕他請來的客人?
'這別墅是你的“——原本不過是說說而已,當不得真的。即使真是自己的別墅,朋友借來用用,也不該如此毫無理由地驅逐他的客人,讓他下不了臺。
中國人是一個講究中庸和平和的民族,一切要和諧,並不是西班牙鬥牛士或者中世紀的歐洲紳士,動不動就光明正大地來一場“決鬥“。就如大詩人普希金,寧願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黃金年華死在卑鄙情敵的陰謀下,也沒學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隱忍。
中國人講究“權謀“和“智慧“——無論是戰場還是情場,大到國事,小到家事,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從來忌諱坦率無忌,都講究一個“明爭暗鬥“,重點又在於“暗“字,也就是“心鬥“。誰最隱忍,誰最笑裡藏刀,誰把招數使在陰處,誰就勝利了。人們歷來不講究什麼光明正大的鬥爭,誰直來直往誰就是蠢豬,在生活中,工作上,現實裡,一般都只有吃虧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