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無數的將士們,亦無法不被這種殘忍的極刑所撼動——但是……被施刑的人根本沒有想象中的慘叫。
趙永陵的臉上佈滿異常痛苦之色,大量汗水滲出,他渾身發顫,拼死咬著下唇,忍著脫口而出的尖叫。
終於有人發現了更可怕的事——鍘刀沒有將趙永陵的身體砍斷,而深深陷入那個削瘦的背骨之內,骨頭裂而未斷,血肉撕而未毀,這該是怎樣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樣的失誤,更沒有人想到在這等可怕的折磨下,犯人竟未慘叫一聲。
徐孝乾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對著劊子手大罵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劊子手拼盡全力舉著斧柄,硬是動不了半分,他顫聲道:“這、這刀太鈍了……”
徐孝乾吼道:“那還不快砍啊!”
劊子手費力將手中鍘斧舉起,一抽離趙永陵的身體,血一下子狂噴而出,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嚇得心驚膽戰,雙手一哆嗦,高吼一聲,拼盡全力再次將巨斧砍下。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入耳,倒在血泊中的人死死的摳著石頭的手指慘不忍睹,指甲全部斷裂,可巨斧竟然……仍未將他斬斷。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腰斬本就是最殘忍的酷刑,朝臣刑官為了是否將其保留還幾番爭執上書請奏,最後為了能夠讓犯人最大程度的減少痛苦,創造了鍘刀,便是為了能夠一刀了斷。
可為什麼還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沒有人知道,這不是場意外,而是一場預謀。
在白染給華亞卿的錦囊之計中,最後一條白紙黑字寫明:倘若趙永陵為護容辭堅持回城受刑,欲除容辭,只需在刑具上做足功夫,令趙永陵死狀慘烈,容辭親眼所睹,自此雖生猶死。
趙永陵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為了不讓容辭擔心,不論承受多恐怖的痛,一定要忍耐,很快,很快就能夠過去。這個平時嬌身慣養連摔倒也要哇哇大叫的他,握緊拳,咬緊牙關,集中一切精神忍受著這個慘絕人寰的煎熬。
所以,即使感受到好幾處骨頭被砍斷,斷開的肋骨深深刺入內臟,身體止不住這樣劇烈的戰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止不住血流洶湧,堅不可摧的意志力止不住的渙散、崩潰……依舊不願開口。
在場眾人有許多根本看不下去,背過身去,有些人無力的跌坐在地,更甚有人被眼前腥紅的一切嚇得哭了出來。
這個年輕的劊子手,失措的看著這般慘絕人寰的情景,全身抖得越發厲害。那種濃烈的血腥味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他死死盯著這個血肉模糊的人,忽然駭然的尖叫一聲,將斧斫瘋狂的拔起,再劈下,再舉起,再斬下,一下,二下,三下……為什麼還是沒能斬斷!他會瘋的,不,他一定已經瘋了!
所有人幾乎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被肆虐的不成人形的人癱軟在血泊之中,內臟隨著鋪天蓋地的鮮血跑了出來,骨頭碎裂的可怕聲響猶如一柄尖銳的刀戳著人的心口,天地間什麼都不剩,只餘殺戮,殺,殺,殺,殺,殺,殺,殺!
過於瘋狂的痛楚令趙永陵失去理智的掙扎,他用頭顱撞著地,手腕被鐐銬磨得血肉模糊,腰部裂出的那些皮肉腸子更是血腥不堪,可即使這樣,他竟然不呼喊,還不慘嚎,所有人已經不忍再睹,更有些人轉身嘔吐起來,他們甚至希望他能吼叫,甚至辱罵都可以!
可他們不知道,劊子手的一刀切開了趙永陵的肚子,腹部肌肉受創,根本無法深呼吸,莫要說大聲嘶喊,連小聲的呻吟都難!
巨斧再次落下,強大的痛感讓趙永陵的意識再度清醒,不論怎樣的掙扎,都掙不脫雙腕的桎梏,繃緊的肌肉抽搐得幾乎痙攣,趙永陵胸口急促的起伏,喘著氣,失去焦點的瞳孔茫然的望著天,眼前一片血紅,他看不到周圍的景象,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他昏過去,為什麼每一寸肌膚都能這麼清楚的感受這種痛苦,為什麼流了這麼多血他還活著……
時間怎麼可以過得這麼慢?為什麼上天要讓他遭受這樣的折磨!
心頭一片冰涼,想起自己的一心為國、殫精竭慮,爭取了半天換來這樣的結果,他究竟在做什麼?原來都是笑話……老天居然這般戲弄他……
恨!這一瞬間,幾乎恨上了世間的一切,悲怒而狂,所有人都該毀滅,都該去死,統統都要去死——
心中的恨意愈來愈濃,恨蒼天無淚,人間無情。
他人生的最後,除了絕望、悲愴、仇恨,再也感受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