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辭心頭微震,不由想起那日慕容執似乎說了些什麼,才讓葉長流震怒之下傷人,沉默了一下,迴歸正題:“你所查到的,僅此而已?”
對於這個問題,葉長流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確查出了事情的大致真相,然而西門傲做事謹慎,加之慕容執暴斃,目前手頭上沒有絲毫的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推測。只因一時的疏忽讓自己陷入這樣的處境,現下兩邊牢房中的犯人中都摻雜著西門傲的人,說得多了,反倒讓對手掌握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對容辭辦案添了更多阻礙。
但什麼也不說,容辭勢必要重頭查起,彼時西門傲已然取得帥位出征,待到查明真相,只怕造反尚未可知。
當然還有一點,容辭一旦察覺事情的發展都在葉長流的預料之內,也許會再度疑惑自己的身份,而這正是自己絕不容許的。未來要做的許多事,萬不可將他涉入其中。
看來,需得想個法子讓容辭在最快時間內查明真相,尋找證據了。
葉長流欲言又止,緩了緩才慢悠悠道:“僅此而已。”
容辭側頭深深望他一眼,這個人既不願說,自己怎奈何得了,隨即點了點頭,舉步欲離。
葉長流想了想,忽然開口:“容大人。”
容辭回身揚眉看他,“葉大人還有何事?”
葉長流嘟囔道:“最近天氣漸涼,像咱們大理寺牢裡都有把通風口堵上,雖說異味濃了點,好歹保溫啊,刑部這兒就不行啦,我這兩個晚上凍得直流鼻涕,一不小心染上風寒死了怎麼辦?”
容辭眸光微微一閃,隨即眉目舒展開,“我會吩咐獄卒給葉大人添置被鋪。”
“還有……”
“嗯?”
“這裡飯好難吃,我吃不下,肚子很餓。”葉長流笑嘻嘻的一枚銀戒指塞到他手中,“這個抵飯錢。”
容辭淡淡一笑,沒有拒絕,“葉大人想吃些什麼,我讓人準備。”
“那就有勞容大人破費啦,”葉長流十分滿意的點點頭,語氣像是交代一個小廝,“我想吃草平樓的鳳凰展翅、如意竹蓀,容客齋的蓮子膳粥和如意卷,對了對了,天氣這麼冷,怎麼少得了美酒呢?棋亭酒肆的陽春釀我喝過,很是醇香……”
“……”容辭的臉色在灰暗的光線中一青一白,葉長流想來定是自己眼花了。
末了又對著已經走出數丈的容辭高喊道:“麻煩容大人速度快點快點,我真的很餓很餓……”
很遺憾的是,此時人已走遠,故而葉長流沒能看到素來溫文爾雅、好脾氣、好風度的容辭大人朝天翻了個大白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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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第三日,此案開審。
大理寺的正殿之上黑壓壓的寺卒列隊整齊,神色肅然。
殿側坐著數位當朝大臣,左側八駿王孟思鑑、大將軍西門傲、禮部尚書商良玉與兵部侍郎方止謙,右側刑部尚書曲定巒、都察院左御史慕容徐。
正堂旁設有御席,雍帝靜靜坐在位上,衣飾並不特別華貴,裘絨披身,手裡抱著的紫金暖爐,沉香味淡淡,雖未言語,王者威嚴卻是讓人惶恐恭敬。
容辭坐於中堂正案之上,身側的位置坐著左右寺丞,當然,原本屬於這個位置的大理寺少卿,此時在兩側寺卒的威喝下步入大堂。
葉長流穿著白色寬大的囚服,大大方方走進堂內,堂內明明沒有風,卻讓人產生一種他衣袂飛揚,御風而行的錯覺。他手腳雖掛著厚重的鐐銬,然而舉手投足間坦坦蕩蕩,猶如清風白月,叫人一時間,無瑕將他與囚犯聯絡在一起。
這等風采,不僅是在場不常見過葉長流的人心中暗歎,便是容辭亦是微微一怔,走起路來散漫、說起話來耍賴、永遠懶洋洋、永遠漫不經心的葉閒,竟也會有這般清澈明亮的神色,彷彿這一瞬間,什麼陰謀、什麼詭計都與他無甚關係。
容辭心中瞭然,隨即敲響案几上的黑色鐵木,葉長流從容跪地,絲毫不懼。
靜了一靜,循例般地問道:“堂下可是大理寺少卿葉閒?”
葉長流翻了個白眼,這麼愚蠢的問題小容居然問得這麼面不改色,遂悠悠道:“千真萬確,童叟無欺,幾日前我還坐在大人現在的位置審犯人,若是大人不信,我不介意驗明正身。”
話音未落,堂內就有一個寺卒噗嗤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惶恐的低下頭,而那些生平見多不少大場面的重臣,則是一臉忍笑故作凝重的姿態,這般一鬧,滿堂肅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