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說他的壞話。
除了初夏自己。
初夏決定把顧念石拉進黑名單。
可是顧念石卻像著了魔一般,初夏對他越冷淡,他的熱情越是高漲,那一陣子,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日子,無數排風器向外輸送著熱氣,地上一片蒸騰。
顧念石天天往初夏這邊跑,他不去他的工作室,不去參加畫展的宣傳活動,將近一個月沒畫一幅畫,初夏在雲起樓他就出現在雲起樓,初夏去學校,他也跟著去學校,初夏回香紹謹家,他也跟過去。
顧念石每天捧著不同的花出現在香紹謹的房子裡。
“我記得你一直喜歡鈴蘭。”顧念石把一大束的鈴蘭遞到她面前。
初夏本來看到鈴蘭臉上綻出笑意,一聽到是顧念石的聲音,馬上沉下臉說:“我不喜歡!”
“那我把它扔了!”
“喂,不要!”初夏大叫。
顧念石笑:“我就知道你捨不得。”
他故意誤解她,初夏氣得飛快地跑進屋裡躲起來。
他每天都送花過來。
荷花開的時候他送荷花,梔子花開的時候他梔子花。
每天早上開啟門,一大束的鮮花出現在門口。
一開始,初夏還勉強應承他,後來,他來得越來頻繁,眼神越來越熾熱,像得了戀愛病的十五歲少年,橫衝直撞,無所顧忌,即使是在香紹謹面前,他那雙熾熱的雙眼也是□裸地毫不掩飾直勾勾地望向初夏。
他就差沒跪在地上,掏出自己的心獻給初夏。
初夏被他嚇得不輕,到後來,顧念石的車子聲音一傳過來,她就反射性地跳起來,把自己關在樓上的房間裡,怎麼也不敢現身。
顧念石卻以為這一切都是香紹謹搞的鬼。
他青年才俊,恃才自負,香紹謹算什麼,這個世界應該是屬於他的,香紹謹那不過是被時代淘汰掉的產物。
更重要的是他愛初夏。
愛上一個被偏執冷酷的瞎子所禁錮住的少女,這是一個多麼悽美的的愛情故事。
如果這瞎子還是他的前輩,他的老師,那悽美的愛情故事中更是平空多了一份悲壯。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也許在重重困難之前就這樣退卻了。
可是顧念石不是普通人,他生來就是來打破封建,衝破世俗,追尋愛情的。
香紹謹叫阿姨把顧念石送的花插在餐桌上,招呼他說:“念石,既然來了,留下來吃飯。”
顧念石轉過頭去看他,英俊的臉上有微微的扭曲,那種扭曲在他臉上卻呈現出一種絢爛華麗的光芒:
“我希望你放初夏自由。”顧念石一字一句地說。
香紹謹笑說:“我哪裡禁止她的自由?”
“她的精神已經完全被你所控制,你這樣會毀了她一輩子。”
香紹謹收起笑臉,沉聲說:“念石,注意點分寸,別讓人以為你得了癔想症。”
“得了癔想症的人是你,初夏究竟是你什麼人 ?'霸氣書庫…87book'你們這樣師徒不像師徒,情人不像情人,不明不白的像什麼樣子!”
香紹謹臉色大變。
顧念石繼續說:“你敢向眾人宣佈她是你女朋友嗎?你不敢,你不敢就不要耽誤她的未來。”
香紹謹起身,沉聲叫:“送客!”
自有人來帶顧念石走。
香紹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坐了良久,他感到光線一點點的暗下來,餐桌上,淡淡的鈴蘭香氣飄過來。
彷彿五月裡,漫山遍野都開滿了鈴蘭花,一個像鈴蘭一樣的少女歡快地在前面跳躍著,不住地叫他:“師父,過來,師父,追我!”
她轉過頭來——
一片空白。
香紹謹霍地驚醒過來,他這才意識到他還坐在客廳裡,陪伴他的只有黑暗。
他本就是個只能與黑暗作伴的人。
起身去初夏的房間,站在門口,他發現自己居然聽不到屋裡任何一點聲音,感受不到任何一點氣息。
無邊的恐懼淹過來,他一動都不敢動。
“初夏。”他叫她。
他聽到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過來,然後一雙小手抓住他的手,溫暖的小手,漸漸的意識上來,他忽然覺得疲倦,站立不住:“替我搬張椅子。”
香紹謹坐在安樂椅上,初夏像很久以前那樣,坐在地上,臉貼著他的膝蓋,她的小臉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