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著子三的心在消失。子三在車上就強撐著,此時哭得傷心被生生揪得撅痛。
醒來的時候,是自己躺在病床上。林在旁邊,隱著眉間的痛惜。子三的右手動一下,卻恍惚被向陽緊緊擰住,連他死時,那僵硬的餘力亦困著她。這感覺甚是真切。想到此,淚不自覺的流下。
林不能告訴他天兒就在她隔壁的病房,哭得斷人肝腸。這血緣的牽扯著實奇妙。直到舒亞抱他才漸漸止住。
舒亞獨自處理著向陽的後事,葬在蘇星旁邊。
兩個月之內,痛失兩個至親。也可以說,再沒有親人。舒亞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這世界,似乎孑然。
阿東在向陽的墓邊獻了花,亦上了香。
靜靜在心底對向陽說對不起。悲絕的轉身就要走。
面對阿東的漠然,舒亞十分冷靜。只是,還十分奢戀依靠在他懷中痛哭的交付。
她沒想到自己如此脆弱,向陽的存在並未撐起她的天堂。但向陽死了,是一場失陷一般的毀滅。對著向陽的屍體時。她痛不欲生。當即跑出去,縮著身體把自己扭成一團。阿東來了,不知動了多大的側隱之心,緊緊的抱住了她。她就此依在他懷裡痛哭。
只是這樣而已。阿東能為她做的就只這麼多。無論他心裡怎樣想。
舒亞叫住他,你連我哥怎麼死的都沒勇氣聽嗎?
阿東不語。舒亞把阿東供上的花和香摔掉,赤誠的看著他,說,他不要你道歉。
兩人並肩坐在向陽的墓邊,舒亞冷靜的說,我哥當初給過子三承諾。這輩子,除非死,他再不會見子三。一語成讖。
他自從離開上海後一直在非法賽車,在速度裡猖獗,追風漸而失命。
轉到上海醫院來時,喬恩親自救他。但是沒用。他是強撐著最後一絲氣力在等子三。說最後三個字。
阿東燃了第三支菸,猛吸。靜默不言。
舒亞說,他從小最愛速度。他認為在速度中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因此從小就酷愛騎摩托車。他一直說,追著風跑,血液沸騰。是個男人就要永不止步。
阿東的腦海裡浮現出向陽倔強的輪廓,那種骨子裡的硬勁透露無遺。
兩人都無言。良久,舒亞說,恭喜你。要當父親了。
舒亞說完轉身走。墓地裡,阿東對著向陽的墓一直默默焚煙,直到,天邊最後一抹殘紅色褪卻。晚昏暈開了涼意,一天沉色。
阿東走在深遂的穹蒼下,背影孑然,無限落寞。
回到莫城之時,莫城迎接他。他笑容儒朗。問,天兒好些了沒有。
莫城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莫城便與阿東一起去醫院。
見到天兒時。只見他那小小的身子咳成一個團。神情痛苦。哭得眼圈都紅腫。
阿東和莫城都悉心照顧了天兒一年,尤其天兒體弱,動不動就送到醫院,總要懸著人的心兒。兩人都皺著眉,揪著的心跟著他小小的身體起伏不定。然而,穆東南從天兒出生時便一直帶在身邊睡著。跟天兒的感情最深,此時也只他最過動心。
子三甚至還不知道天兒已經咳成肺炎,岌岌垂危。她只閉著眼睛裝睡,暗暗出神,兀自悲傷。
林轉而去看天兒,幾個醫生圍著天兒轉,咳聲卻還不止。穆東南阿東莫城都守著。個個傷懷彌影,林看著稚嫩的嬰兒被咳嗽折磨得心碎,心底隱忍著無限的憤怒和悲哀。
林不忍直視,轉身坐在長廊冰涼的椅上。一寂沉殤。穆東南隨著出來,問,子三還好嗎?
林說,說是動了胎氣,要靜養。
穆東南說,去告訴子三吧。天兒過不了今晚了。
林似極力忍受著巨大的錐心之痛,哽咽著不言。穆東南淡淡的說,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個奇蹟,自有他的命數。天兒,或者釋然。
林聽到穆東南故顯輕鬆的語氣,心裡更是泛起強烈的不安。轉身,身後的子三靜靜的一動不動,只有眼淚同樣靜靜的在流淌。她正倚著牆。模樣,如此單薄。
林抱住子三,感覺她的身體軟軟的,隨時要陷下去似的。
子三抹了淚,定定的說,我沒事。悽清而嫵媚的聲音,脆危危的破碎之感。溪水一般。
林吻她的眉心,烙上一顆心滿滿的痛惜。感覺她的身體在顫動,卻在極力的維持。
子三緊緊咬著唇,然後不著邊際的笑,牽了林的手,說,我們去看看天兒好不好。我守著他。
林的心裡一片空蕩蕩的,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