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錯誤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身姿讓我的手不聽使喚,你蓬鬆的頭髮漲滿了我的眼簾,看不見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豔的面頰讓我胯下的這頭畜生傾倒,竟忘記了他的主人是多麼威嚴……”
這是一場《秋胡戲妻》的皮影戲,幾乎是婦孺皆知。一旁許伯只是頷首拈鬚微笑。他們兩個神態生動,模仿著皮影的動作,我見了這場面忍不住笑出聲來。
“姐姐笑什麼,我演得不好嗎?”
“好,好。”我好不容易才收起笑:“可惜這馬不懂事。應該叫它踢翻你竹籃才好。”
伊溱皺著鼻子“哼”了一聲,這才注意到這匹馬,便向澤楊要韁繩:“公子上車吧,這馬借我騎騎怎麼樣?”
澤楊顯然是想不到一個女子會騎馬,驚訝地問:“你會騎?”
伊溱抬起頭,一臉的無辜:“不會啊!”
澤楊看看我,又看看伊溱,滿臉的無奈。我頓時想象澤楊的頭頂上浮起一個娃娃頭,腦門上巨大的汗滴吧嗒吧嗒直往下砸。
“騎馬有這麼多說道嗎?我看你們不就是坐在馬背上的嗎!那要不,澤楊公子,你教我騎啊?”
澤楊徹底拿她沒招了,只好點點頭,從上馬的姿勢講起。我是第一次騎馬,剛剛在馬背上被這麼一顛,速度還那麼快,雖然有澤楊保護著,也覺得五臟六腑都翻個了。我懶得聽,索性鑽進車裡睡覺去了,任他們去折騰。
快入冬了,這邊風光頗顯出比北國的蕭瑟來,黃葉滿地,樹枝上基本上就是光禿禿的了。山是灰的,樹是死氣沉沉的,連天氣都陰沉沉的沒看頭。伊溱的腳早就好了,只是鬧著不坐車而要騎馬,什麼都像是很新鮮。透過這匹馬,伊溱和澤楊算是徹底混熟了,一路上嘰嘰喳喳的,也並不覺得無聊。可是走到第二天伊溱就吃不消了,還是鑽回了車裡和我一起坐著。澤楊一時策馬飛奔,一時又讓馬慢慢地在車邊走著。
一路北行至趙郡,天色漸晚,澤楊了安頓我們先在客棧中住下休息一夜,便要告辭了。
“你不回鹿臺山莊?”
“我還有些事情要料理一下,就送你們到這兒了。等過些日子,要是洛玉也過來,我正好和她一起。”
接下來的日子,許伯緊趕慢趕的,路上還換了幾次馬,總算是幾天就到了青州地界。
我看見一塊巨石上鐫刻著“鹿臺山莊”這幾個魏碑體的大字時,心裡一陣高興。車伕下去叫門,一箇中年男人滿面笑容地迎上來:“許老伯您可來了!好些日子不見了……”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忙又道:“少夫人終於肯回心轉意了?”
我怔了一怔,偷眼看伊溱的表情,傻呆呆的,慘不忍睹。還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尷尬。
許老伯面上有點不自然,支吾說:“不……不是,不是,啊,李管家,是少爺命我先帶兩位朋友來避一避的,不是少夫人……”
澤楊把韁繩交給那人,
那人一嘆,道:“原來是這樣,少夫人也真狠心。兩位遠道而來,車馬勞頓的,該好好歇歇……兩位跟我來吧。”這語氣雖然是努力地客氣,卻遠沒有說起“少夫人”這個稱呼來得親切自然了。原來澤楊是有夫人的。我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握著伊溱的手扶她下了車。
這山莊佈置得不算十分精緻,但卻處處透著一股豪氣,花草不多,樹木倒清奇喜人。我們被安置在西廂房裡。這些房舍風格頗有些關外的風情,地上鋪著駝毛地毯,室內陳列的器物形式粗獷,喝水不用小茶盅,倒常用的蓋碗。酒器就更誇張了,是那種大個兒的海碗。
“看來這還是結交江湖俠士的地方,我們恐怕應該穿胡服騎馬才配的住。你看,你不是鬧著要騎馬嗎,這正好能派上用場!”我笑著跟伊溱說話。我知道她現在還在為那人口中的“少夫人”鬱悶。
伊溱往床上一靠:“澤楊太過分。他都有夫人了,怎麼對咱們倆這麼……”
我抿嘴偷笑。明明是對她,怎麼把我也扯上了呢!但看她心情不好,也不好說什麼。正想著怎麼安慰她,她卻翻身抱著被子哀哀慼戚地哭起來。我知道她是自小沒離家那麼久那麼遠,加之澤楊的“夫人”一事讓她覺得委屈了。我嘴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在後面抱住她,輕輕拍她脊背,好讓她覺得舒服點。她這一哭,反而引我也想起子充,想起他走路的時候總是不自知得把我護在身後,替我擋住車流;我胃口不好的時候,他總是親自去廚房忙活一通,然後親手端了回來一口一口哄我吃;他對我說話一向是溫聲軟語的,似乎生怕驚擾了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