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好啊,只要你肯學。不過,你怎麼會在揚州等我,難道我有跟你說我要來揚州?”
“你沒說,可是我問過別人啊。你走了不久,洛陽就打起來了,叛軍燒殺搶掠的,一點都不知道撫民。望姝樓也被他們霸佔了,還殺了好幾個呢。慢慢的啊,人都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他們說,望姝樓裡大多都是沒親沒戚的,如今也就揚州好生活了。於是……於是我就猜你一定也去了揚州啊——我就來了。”
我一時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伊溱忽然想起什麼:“暖香塢不是胭脂鋪子嗎,你一個大男人在那裡做什麼啊,買胭脂還是幫人家賣胭脂啊?”
楚鉉再次露出了那個招牌笑容:“都不是,你再猜啊。”
“誰要猜嘛!”伊溱嘟起嘴。
“那好吧,不猜就不猜。你說服桃兒姐姐戴上我這支花我就告訴你!”他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支十分精美的宮制堆紗花簪子。
我心裡也好奇,只好任由他把簪子插在髮髻上。
“好啦,這下可以說了吧?”
“當然可以了。暖香塢是揚州最大的胭脂鋪子,甚至有很多種胭脂都是獨家產品。胭脂鋪的掌櫃和我很熟,每天來找他玩也是個好消遣嘛!最重要的是,桃兒姐姐要是來揚州謀生,少不得胭脂水粉吧?只要她來,我就能找到她了啊!”
好聰明的少年!
“那你還不是沒在胭脂鋪見到她!”伊溱笑得有點勉強,我想她是還在想她的澤楊。
“不管怎麼說,是找到了嘛,而且還是坐在胭脂鋪子裡看到的。這不就對了。哎,你們現在住哪兒啊?”
“住客棧呢。”我看了一眼伊溱,心裡雖然高興,卻仍然牽掛著澤楊,便問:“你認識李澤楊嗎?你既然天天都在暖香塢坐著,可在街上見過他?”
“在洛陽的時候聽說過他,不過不太熟,也不知道他也來揚州了。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這位姐姐也一起去,如何?”
我看了看伊溱,見她似乎沒什麼意見,才點頭道:“如此甚好。”
我把倉皇逃往青州、一直住在山莊裡,然後為尋找澤楊又來揚州的事大致地和楚鉉說了,不過省略了出去避難的原因。他只是笑:“你們也真是夠厲害的,女孩子家拋頭露面不說,居然一個招呼都不打就能直接跑到千里之外來。我長這麼大,這次才算是跑得最遠的了!”
“那你一個人在外面那麼久,你爹孃不擔心你啊?”
“我只要告訴他們我在哪裡,他們也就不說什麼了嘛,反正還沒到我自己管家的時候,我還可以和我娘玩玩捉迷藏啊!”他仍舊是笑,笑容衝破陰霾,彷彿整個世界的陽光都寫在了他一個人的臉上。
他見我不說話,又說:“我每月還是要回去看我娘幾次的啦,不然,她還真是要擔心的,老是寫信來問我有沒有變瘦,有沒有受什麼委屈。我要是不回去看她,她一定會跑到揚州來滿世界找我的。”
看來還真是個戀母的孩子。他應該比我還大幾個月吧,我說我比他大,不過是看他像個孩子一樣,隨口誆他的。這時候我倒覺得他真像個小弟。
他娘一定很疼他。想起這個字眼,我心口不禁一陣悸痛。我的娘,又在哪裡,是生還是死?
一瞬的失神過去,我又笑起來:“你娘對你那麼好,你一定也特別的在乎你娘。你啊,小心以後娶親了,你媳婦跟你娘互相吃醋!”
他臉一紅:“才沒有的事!”
我還是笑:“怎麼不會啊,本來就是嘛!你娘會說你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媳婦就會說你心裡居然有別的女人……”
吃過飯,他道:“你們才來,還沒到秦淮河上玩過吧?晚上可熱鬧了,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
我看看伊溱,遲疑不決。
楚鉉見了,笑道:“那裡人很多的,說不定就能遇見認識的人呢!”
伊溱想了想,也就不再拒絕,但隨即說:“我換身衣服去,這樣方便些。”
我點點頭。楚鉉道:“那我先送你們回客棧。”
我們住的那家客棧叫做“祥麟館”,客棧不大可是素淨雅緻,是我們一貫選擇的風格。走進去的那個瞬間楚鉉又笑起來。
“你又笑什麼?”
“我笑咱們這還真的巧的很,我正好也住這裡呢,我住二樓最東頭的那間。早上啊,看日出還不錯。”
伊溱抿嘴一笑:“我們住最西頭那間。這麼說來,是正好看日落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