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擊在我心上。
“沉香……”
“不要管她了,我們先走!”那個時候我是在強裝鎮定,我的鎮定幾近殘忍。我不知道她是否能逃脫,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們這麼彼此推後腿的話,誰也逃不出去。
黑暗瀰漫在夜色中。他們的死傷也是相當的慘烈了,因此並沒有人追上來。我扶著澤楊在蘇州城裡轉了一圈才敢往回走,因為害怕這帶著血跡的腳印直接引來官兵。先不說劫子充的事,就殺死的這麼多官兵啊家丁的,與朝廷作對這一條,我們就是九條命也不夠償的。
澤楊背上的血始終沒有徹底止住,箭頭還在身體裡,我也不敢用力按壓止血,只好不停地用我的外衣擦去血滴使之不在路面上留下痕跡。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澤楊忽然小聲說:“你先進去看看,看伊溱睡了沒……”
“這……”我遲疑著。
“這麼晚了……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給她多少個安穩日子,多一個是一個吧……她現在……哪怕是讓她多休息一個晚上也是好的……”
我喉嚨一緊,眼淚幾乎掉下來。
我推開門,伊溱竟然還沒睡。她靜靜地坐在門邊,披著一件厚外套,像是已經坐了很久。
“你……你怎麼不早點去休息……”
“姐姐……你怎麼……怎麼這樣一身的血……澤楊呢?”
“澤楊他……他去……”我伸出右手攔住她。
“算了,姐姐,你不要騙我了……我都知道的。我本來是睡下了的,可是我怎麼也睡不安穩,我知道澤楊會出事的……”她說著推開我的手走出去。情急之下我伸出左手去拉她,卻吃痛地“哎喲”了一聲。
她忙折回身子:“姐姐你受傷了,我看看,重嗎……”
我見還是瞞她不過,不想再拖延時間,急著道:“我不要緊,你快去叫凌霄出來,澤楊受傷了,很重!”
伊溱果然急了,可是這段時間的患得患失她亦學會了鎮定,一面大聲叫凌霄,一面跑出去扶過澤楊。好在地上並沒有留下血跡,我忙把門關好。
凌霄和伊溱一起把澤楊扶到臥室裡,讓他俯臥著,我忙去備了止血藥、繃帶、銀針和剪刀等物事來放在一邊。凌霄似乎早有準備,廚下正燒著一大壺開水,騰騰地冒著泡兒。趁著凌霄在給澤楊檢查傷口的當兒,我倒了小半盆溫水,自己躲在廚下開始清洗傷口。
血肉都翻了起來,紅的面板破碎地掛著,白生生的肉茬兒下,看得見手掌上的白骨。我咬咬牙,右手輕輕洗去汙血和灰塵——不痛,不痛,早就已經麻木掉了。或者說,是心裡更痛。
這隻血肉模糊的手,曾經被子充輕輕握住,說,卓兒,你真是個誤落凡塵的仙子……
卓兒……
那個時候,我曾經想過要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後來又恨不得用這雙手殺了他。可是最後,他在最後一刻為了讓我們放棄,為了讓我們平平安安地逃離,他服下了自己制的,沒有解藥的毒藥。子充,對不起,也許從前都是我誤會了你,也許……
只是上天不會給我們那麼多的也許了……
我慢慢地把手上的水跡擦去,撒上些藥粉,撕了一塊乾淨的白絹牢牢包紮住,用嘴咬著打了個結。夜很深,籠罩了所有的悲傷。不知道沉香此刻怎麼樣了,究竟有沒有逃出來。或許,生死對於她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她最愛的人已經離開了……
我倒了一盆溫水,用左手腕協同右手端到澤楊的房裡。他的上衣已經被褪去,寬闊的背脊上竟然到處都是嶙嶙的傷痕。新的,老的,一道一道猙獰地展示在面前。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刀光劍影裡走過來的人。
“箭射得很深,差點……差點就穿透心臟了……”凌霄低聲說。我在她的聲音裡聽到了一種膽戰心驚的顫抖。我心裡頓時一陣後怕。還好我用手擋了一下,不然這支箭恐怕是非穿他個透心涼不可!
“那……箭頭能取出來嗎?”
“我……我不知道……”凌霄迴避了我探詢的目光,我聽出了明顯的不自信。
“如果……如果不拔出來的話,是不是會更危險?”
凌霄默默地點點頭。
“你試試吧,沒事。”澤楊的聲音裡有一股堅定的信任,可是卻是輕輕淡淡的,如同來自夢幻世界般的飄渺。我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虛弱。如果我們不能儘快給他救治,後果同樣是不堪設想的。
凌霄長長地吸了口氣,抓起盆裡的白絹輕輕替他清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