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惺忪的眼睛說,天理何在?你寫寫稿子試試?看你白天寫得出來麼?你知不知道樓下那一幫孩子整天在雞犬不寧地捉迷藏?跟你住在一起真是倒黴,覺都睡不好。
良久,檸子幽幽地說,跟我在一起真的很倒黴麼?
我繼續開玩笑,推波助瀾,嗯嗯,倒了天大的黴。
我承認,那時候的話真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以至於檸子出走時,我自以為是地認為這句話是讓她出走的導火線。當時,我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拿刀讓檸子砍死我。
檸子冷笑著點點頭說,倒黴。好的,倒黴。呵呵。然後就走了出去。然後就沒再回來。
兩天後,我收到一個小小的布包。是樓下一個孩子送過來的。我回到家,開啟它。是整整一布包的百元鈔票。我數了數,將近三萬元。孩子告訴我說,是一個姐姐讓她送過來的。她叫檸子。沒有別的話,只有這些。
一個人的日子
我開始真正意義上地獨自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散步,一個人入睡,一個人推著三輪車去鬧區擺攤兒。那蠻不講理的老嫗又與我爭搶攤位。這次又差點大打出手。只因那個可以讓老嫗畏懼三分的時刻保護我為我伸張正義的檸子消失了。
若在從前,我們會一起推著那輛小小的三輪車。車上裝置著網狀的塑膠架子,架子上有用鐵絲纏成的掛鉤。這個時候,她會在上面熱熱鬧鬧地掛上形形色色的各式各樣的小飾品。諸如手鍊、頸鍊、香包、十字繡……花哨但廉價的東西。還有一張帆布,把它平鋪在地上,在上面井然有序地排列出同樣廉價的松石項鍊、銅鐲子、刺繡錢包、盜版圖書和光碟、夜光束髮帶……一切一切可以賺錢謀生的東西。我們推著它,停在夜晚城市的鬧區。等待路人的光臨。
收入太不穩定,時好時壞。因物品價廉,所以得不到富者的垂青,只有一些本地或外地在此打工的小姑娘小夥子前來詢問價格。真心的,一手交錢一收交物;無意的,詢問完價格後,伸伸舌頭。頭也不回地走開。後者居多,不知是因價錢不適,還是因為對那些廉價的東西不屑一顧。運氣不好晚了時間時,原本屬於自己的攤位會被別人搶去。與霸道蠻橫的老嫗無理可講,只得自認倒黴,悻悻而去。
可即使這樣,我也是快樂的。但現在她突然消失了。
我原以為那麼溫煦的日子,會一直一直陽光普照。可誰知,這陽光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檸子走後,我成為這個城市裡唯一一個只認識自己的人。
睡夢中,我又回到檸子剛剛離開時的景象。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只有一疊現金。我沒有發瘋地去尋找她,我知道這無意義的找尋註定會無功而返。我始終相信她的出走是有目的的。絕不是因為我那一句玩笑話而負氣出走。否則,她就不是檸子。只是她的不告而別是這樣{炫}殘{書}酷{網} ,彷彿突然襲擊。那一晚,我終於感覺到身心俱空。
每逢佳節倍思親
因為這個夢,這個每天都在重複的夢境。我已經不能再寫稿子。
雜誌社不斷地給我寄來一期又一期的樣刊。我沒有稿子可以給他們,也沒有任何回應。我在網路上徹底消失了。漸漸地,那些合作不是很順利的雜誌,也就不給寄樣刊了。到最後就只有一家持之以恆地,源源不斷地寄過來。
而這時候,已經是秋天。街上已有綠黃的梧桐葉落下來。檸子消失整整四個月的時間了。
而且我總會產生一種幻覺,在某一時刻,某一地點,會再次看到檸子。我微笑著說,檸子,歡迎回來,我很想念你。
我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在每條街上走路。一直一直,不斷地走,不能停下來。我怕一停下來,檸子就會與我擦身而過。
那日我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出了門,向右走。是詠柳路。
天色已黃昏。橙黃路燈亮起,七彩霓虹閃爍。座落在詠柳路上的柳湖公園裡的行人浩浩蕩蕩。情侶們沿著被柳樹環繞的人工湖邊牽手緩行。閃爍著光彩的五色燈串連在每一株柳樹的每一根樹枝上,彷彿中國式的聖誕柳樹。色澤明亮鮮紅的花燈隨處可見,它們可以系在空中的氫氣球上隨風招搖;可以被架在行走於柳湖波面上的花月船上;可以靜止端然地附在塑質的成語典故畫上……富有閒情逸致的人可以佇立旁邊盡猜燈謎,大部分的成人帶著孩子過來湊熱鬧。孩子們在此快樂地嬉戲。
……
我看著這一切,然後閉上雙目,神情開始回覆到平靜漠然。
睜開眼睛之後,我看到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