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感到了心酸,悄無聲息地流了淚。
檸子睡直身子,將我的頭部揉進她的懷抱裡,然後語氣輕鬆地說,很晚了,漫興。來,我抱著你睡覺。真好,又能跟你睡在一起。
楊繹還是不間斷地給我留言和發郵件。他的焦急證明,他忘不掉我,這個給予他折磨的林漫興。可是,我真的無法給予他想要的東西。
長篇寫得很順利,未辰經常坐在我身旁,閱讀我寫下來的。也發了幾萬字給庾隔看,她提了幾點寫作的建議,並且叮囑我注意身體。對於她的弟弟楊繹,她隻字未提,我明白,她是不想我為難。他們姐弟都是不願意給別人帶去麻煩的人,可楊繹卻因為我而給自己帶去了麻煩和苦惱。
安劼的工作也很順利,上司很器重他,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因為之前它賜予安劼的是一段段苦楚多舛的歲月。在安劼下班回家時,我和未辰已經做好了晚飯。三個人圍著一張木桌,說說笑笑,很祥和,也很美好。
長篇在接近四個月的時間裡,終於把它完成。四個月,雖是很短的時間,可是因為這部,我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和情緒,依舊感覺疲勞。因為面臨寫作,精神要在那一刻變得飽滿而矍鑠,每一粒細胞都要張開,去探索文字的內裡,去施展它們的魅力。
終於完成,這是值得愉悅的事情。
沒有再寫新長篇的心思和慾望,也許是因為太多事情的介入,感到身心俱疲,想休息一段時間,只接了幾個雜誌社的約稿。每天與安劼未辰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有時候去找檸子談心或者散步。
生活又這樣趨於平淡。如果不發生波瀾,真的再沒什麼可講。可是未來如此不確定,如此神秘不可捉摸。
時值冬日嚴寒,散步時需要選在陽光普照的正午。下了一場大雪,全世界銀裝素裹,已經看不到礫石小徑上的鵝卵石,除了紅梅,再也看不到一絲鮮花的影子。一朵朵地,沒有綠葉映襯,落寞地縮在瘦削的枝頭,孤芳自賞。
無法面世的孩子
去動物園看動物,那日最在意的動物是松鼠。小小的活蹦亂跳的動物,本來在巢裡溫暖地甜睡著,可就在出來覓食那一瞬間,頭頂上的一大塊雪塊不假思索地砸下來,砸到了松鼠的身體上,松鼠被砸傷了,腿部有鮮血流出來,滴在雪上,赫然醒目。
管理員急忙趕過來,給予急救。
管理人員說,已經給松鼠蓋好了溫暖舒適的小窩,其他松鼠已經搬置進去,唯獨這只是個例外,它好像不喜歡別人提供的安樂窩,只願意呆在這樣一個破窟窿裡。雪下得太大,它便躲在這個讓人難以發現的地方,才會引來這次災難。
這些可憐的小動物。管理員說,怎麼躲得了。災難來臨時,沒有一絲徵兆。
災難來臨時,沒有一絲徵兆……我在心底重複著這一句話。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檸子。很奇怪,手指就那麼痙攣了一下,心臟在突突地不規則地跳動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身邊的人一定發生了事情。也許是安劼,也許是檸子,或者是未辰,或者是別人,總之是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那日的預感沒有錯。幾天過後,也就是一月中旬時,檸子流產了。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於每個人來說,都度日如年。檸子因為過度悲傷,好幾次昏厥過去。
薛離和我輪換著照顧她,不能掉以輕心。
住的是單間病房。有時候檸子會半夜醒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嘴裡唸唸有詞。
…………
不是我不想要你,孩子。媽媽想要你。
是上天在懲罰我,我是一個罪人,我不配擁有孩子。
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呀?長得像我還是像薛離?
…………
她夢囈一般地說著,甚至都沒有雷同的兩句話。我緊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只能緊緊地握著。
檸子出院的時候,情緒還是不太正常,她常常笑著笑著就哭了,或者哭著哭著又笑了。我知道,她心裡很苦,可我卻無能為力。
“作惡多端”的檸子
她一直在我面前絮叨個不停,她說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她要不成這個孩子,她和薛離不能有孩子,縱然有了也會失去。他們可以相愛,卻不能享受正常人的快樂。
薛離雖然口中隻字不提孩子的事情,可我感覺得到他內心的失望。也許他是相信宿命的,卻一直無緣由地在與宿命抵抗。可他終究抵抗不了,他到現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