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像一隻在霧裡迷失的小兔子,我本想不管你,真的。可是,你是在迷失,你的眼睛茫然無助。我能不能幫助你?幫你找到你的方向。”章念琦覺得她自己被催眠了,楊蔭懇切的語氣使她心驚肉跳。下意識中,她內心有個小聲音在提醒自己:“不要上他的當,不要上他的當!”但,她渾身無力,連運用思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默默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你在想些什麼?”楊蔭問,不解的看著她那對張皇失措的眼睛:“章念琦,告訴你,我並不可怕。你不能一輩子逃避現實,試試看,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
章念琦瞿然而驚,她猛然打了個冷戰,站起身子來喑啞的說:“我們沒有什麼話好談,再見!”
她倉皇的跑走,楊蔭在她身後喊她:
“你忘了你的書!”她站住,回過頭來,楊蔭拿著她的書走過去,停在她的面前,靜靜凝視著她。她忘了接書,仰著臉,迷惑的、茫然的、恐懼的站著。他伸出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面頰上。
“念琦,”他的聲音低而柔,一直喊進了她的內心深處。“我愛你,許久許久了,你知道嗎?”他的手指慢慢的從她的鼻樑上滑下去。“不要躲避我,不要禁閉你自己。我愛你,愛是沒有害的,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別怕,別折磨你自己,行嗎?”她的腿發軟,頭髮昏,眼光模糊,沒來由的淚水迷糊了她的視線,她的手無力的扶住了身邊的樹枝,費力的和自己掙扎。“請你走開,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她顫抖著說:“請你走開!”“念琦,”他喊,他的手拉住了她的,他的眼睛熱烈明亮。“念琦,念琦!”他把她拉過來,她靠進了他的懷裡,感到他那男性的手臂那麼有力的圈住了她。一瞬間,她覺得這兒才是她的世界,溫馨、甜蜜。她的頭倚在他的藍布大褂上,可以聽出他那不穩定的心跳。她抬起眼睛,立即看到他的眼睛,包含了那麼多柔情、關懷和憐恤。她嘆了口氣,模糊的說:
“楊蔭……”楊蔭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把頭俯了下去,章念琦望著他的臉對自己壓下來,猛然驚喊一聲,掙脫了他的懷抱,她似乎聽到母親在叫著:“琦兒,琦兒!別步上我的後塵,逃開這個男人!”
她驚惶的看了楊蔭一眼,掉轉頭,如飛的跑走了。跑了好遠,她仍然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茫茫然的,她走出校門,才發現自己依舊忘了書。不管書本,也沒有等妹妹們下課,她一個人先回到家裡。閂上了自己的房門,就倒在床上。可是,腦中反覆出現的都是楊蔭的臉,楊蔭的眼睛,楊蔭的聲音。合上眼睛,她依然恍惚置身在楊蔭的胳臂之中,醉醺醺,昏沉沉,那是一種她從來沒有感覺過的,渾然忘我的境界。
第二天楊蔭把她的書送還來了,沒有和她交談一語,只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就走開了。她開啟書,裡面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當你找到你自己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在這兒等待著。”她反覆的看著那張紙條,覺得自己真像只迷失的兔子,在大霧中奔跑,不知該跑向何方。
“幫助我!幫助我!幫助我!”她心中叫著,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向誰祈求幫助,也不知道祈求幫助自己些什麼地方。這天晚上,章念琦在廚房裡幫周媽剝豆子,她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把頭靠在門上。寥落而憂鬱。半天之後,她說:
“周媽,告訴我,媽媽和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媽望了章念琦一眼,詫異的說:
“大小姐怎麼想起這個來?”“你說說看,我想知道情形。”
“我知道得也不清楚,”周媽皺皺眉:“我到你家來的時候,老爺和太太已經結婚三年了。好像老爺原是太太家裡的遠親,他們私自有了交情,老爺太窮,太太家裡不允婚。太太就拿了一個小包袱,帶了一些首飾,和老爺跑到四川來結了婚,然後先後生了你們。老爺又考取了出國,太太湊了錢給他作旅費,他到了法國,三年後,娶了一個女留學生回來,和太太離婚了。”“你知道爸爸現在在那裡?”
“大概在南京。小姐,你可別在太太面前提,當心太太生氣。老爺從外國回來後,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太太求過他,哭過,甚至跪在地下,要他擺脫那個女的回來,老爺死也不動心,唉!男人心,真沒辦法說啦!怪不得你媽媽提起來就恨得牙癢癢的。”“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嗎?”章念琦鎖著眉問。
“這個,我可不知道,還不都是半斤八兩,全是些饞貓,沾不得一點兒腥,我家那個,就斷送在一個窯姐兒身上。唉,別說了,這些事小姐面前講不得的!”
章念琦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