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火力太猛,和以往遇到的情況都不一樣。
白斯年在走廊罵娘,牆上掛著一架歐式裝飾座機,花紋繁複,這種機子在長廊牆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架,當初白斯年要設計師做這樣的裝修,只是為了符合他的某些怪品味,完全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刻能救命。
這些座機單鍵都接世家府邸,平時白某人閒得無聊聯絡感情用,也是易家兄弟的提議,白斯年聽諫,這才把純做裝飾用的一整排座機改造成應急裝置,——每一個鍵都對應世家長公子的私人秘書室,隨便的談話都會被錄音,並且依照分貝高低,機子自動做出判斷,對情況的緊急程度做分析,資料超過某一指標時,機子會自動向單鍵後面沒被呼叫的其他秘書室發緊急sos資訊。由於白斯年閒侃吹牛時候的嗓門也大,機子有過幾次誤判,有一回,許謙益在倫敦秘書室接到sos電話,嚇的心驚肉跳時,聽筒那邊卻傳來白斯年和穆楓閒侃巴隆圍獵的計劃……
這一回白斯年可沒閒情逸致嚇唬人,他捂著一邊耳朵,在密集的槍聲中不斷拔高音量:
你tm快來救場子啊!!什麼?!姓易的,你tm還在黑海度假?!那叫易風銓來啊!老子快撐不住了!!
穆楓這邊還在做最後的交代:阿季,你走的三個月,三藩發生了很多事,他嚥了一下,屏息,還是沒打算把他在三藩遇刺,重傷差點沒捱過去的前因後果告訴褚蓮,只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沉吟再三,才說道,阮素泠死了……
褚蓮大驚:那四哥怎麼辦?那個孩子怎麼辦?
唯童養在穆家,我和四哥有默契,好好栽培他,那個孩子要是不出格,好好地長大,他就是下任‘穆先生’,他說的很輕便,好似穆先生這個高位,他根本不在意似的,然後,匆匆看褚蓮一眼,有些不捨,阿季,我回來再說,再跟你解釋……你,好好保重……
外圍槍聲愈來愈密,寬敞的臥室似漂在暴風雨來臨前太平洋上的一葉扁舟,只有一方寧靜,很快,這層平靜也將被打破。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綠絨窗簾忽然飛揚起來,扯起好大一塊陰影,原來是外面起風了。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連著鬢髮狠狠親吻,摟著她,呼吸喘的很急:阿季,你再等等,回來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我——他嘆了一聲:我有一件大事要去做!他吻她,匆匆又說:阮素泠的死是因為……她給我帶來了一個天大的訊息!我起初不信,她告訴我這個訊息沒有多久就吞金自殺了,他儘量精簡,能夠讓她聽懂,後來,張風載插/進聯邦政府的內線送回了同樣的訊息!我們一謀和,才發現,掉進了巨大的陷阱!如果沒有及時採取措施補救,世家將有大難……或者,可以這樣說,連我們身後的華人世界都會有大動盪,‘帝國之戰’,你知道嗎?當年斐迪南大公在薩拉熱窩遇刺,就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明明是很急促的解釋,卻以最完美的微笑收尾,他總是這樣,指點江山時再嚴肅,面對她的時候,卻早已溫柔地化成一汪水。倒影是她。
穆楓笑了笑:太急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但是,阿季,你信我,穆楓‘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這次我是和張風載合作,你……只管放心。
他低頭親了親她,終於轉身出去,把褚蓮一個人留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裡。
樓道里沒有一個人。
外面密集的槍聲透過厚牆穿進來,似潮水般擁擠,被重重疊疊的嘈雜包裹,反倒襯得這樓道極度的靜。
很靜,嚇人的靜……
他滑了一下,踉蹌地扶住牆,重心終於被穩住,這才沒有摔倒。但眼前卻一陣黑,他用力睜開眼睛,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
穆楓拼著狠勁,手死死摳住牆面,指環因著力過重,分力不均,觸動了一個機關,一枚細小的尖針射了出來,釘在對面木質樓梯扶手上……他微一愣,忽然覺得指尖有尖銳的痛感傳來,這才發現,指甲被牆面蹭斷了兩根。但他沒時間管這麻木的痛感,因為和接下來的痛苦比起來,這些疼,根本算不了什麼。
很快,整個人都莫名焦躁起來,千萬只小蟲在身體裡爬動,他只覺得癢的難受,微微側身,撞著牆,那萬蟻噬骨的痛苦瞬間如潮水般鑽進血管……
蟲鳥的聲音、潮水海濤的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都鑽進腦子裡,拼命撞擊著鼓膜。他聽見三藩家裡他們都在叫他穆先生,他聽見他的母親抹淚在說:
——梓棠,你要戒、要戒啊!不要叫東南亞看笑話!
他出了一身冷汗,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