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亂放槍!附近都是學生,誰有能耐去攔持槍的瘋子?!有個比瘋子更瘋的師兄衝上去了——胳膊掛了彩,跳彈卡進了肉裡……聽說是麻省的師兄……
他們站了起來。
公共客廳門口一片喧譁,麻省理工幾位校友被學生們簇擁著推進來,褚蓮的心砰砰直跳,太熟悉的感覺了——每次他在,或者他即將出現的時候,這種微妙的熟悉感總是迎頭蓋來。
槍支——麻省——
這些關鍵詞在她心裡聚合成一個小點,其實她已經有數了,那個愛管閒事的麻省校友,十足十是她那位從小鬧事的小楓哥。
但是褚蓮並沒有機會見到被人群簇擁送進來的傷員,他們只是在客廳門口引起一陣小小的喧譁,很快就被領隊送進裡面小間單闢的醫務室,去做簡單的傷口處理。
她想跟過去看看,被米達拉住:那個女人好可怕哦!米達誇張地叫起來:被跳彈擊中的男生是她男朋友嗎?看來女人緣不錯!但是好像沒用噯,有個母夜叉女朋友,你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米達咂咂嘴。
褚蓮順著米達指的方向看過去,通向單間醫務室的路口圍著很多學生,其中以女生為多,看來那位先生的確在麻省理工女人堆裡很受歡迎。
一個長髮女生叼著煙攔在路口,極細的眉眼,漂亮的藏不住嬌媚,她身材高挑,面板很白,不是白種人的蒼白,是極細膩的細瓷一樣光滑的嫩白,符合東方人的審美觀,她站在那裡,像母獸護犢似的擋住路口。也許,真像米達說的那樣,穆楓真的已經有了女朋友。
她豔如三月明柳,那是褚蓮第一次見到阮素泠。
阮素泠的美,凌厲、張揚中仍然透著一絲溫柔,兩極的屬性在她身上相糅,卻並無違和。很多年後在穆家大宅再見面,褚蓮眼中的阮素泠,仍然與當年在比利牛斯雪山腳下見到的樣子完全一樣。
歲月輕饒她,那是對一個女人最寵愛的厚待。
其實,有時褚蓮常常會想,如果只論靈魂的契合,阮素泠和穆楓才是絕配,他們有同樣孤單的心,高者寂寞,他們的骨子裡都侵浸著不為外人瞭解的倨傲,他們同樣心狠手辣,有一味嚮往目標的孤勇。並且,她愛他。
就像很多年以後在褚蓮生日宴上,他們舊識再見面,讓褚蓮深感是自己破壞了一場美妙的邂逅,因為歲月之於阮素泠,是蒙太古與凱普萊特的莎式悲傷,愈久愈醇,像埋在地下的醇酒,穆楓佔據她情動的每一個春。
她最終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穆楓。
穆楓那樣渴望做一個正常升學的普通人,他為他自己的選擇努力掙扎過,但即便他在麻省做到人人仰望,卻仍然無法擺脫家庭給他帶來的議論。
連穆楓都如此,更何況是她。
她沒有堅持在這個時候擠進臨時醫務室去看穆楓,也有這個原因在,——她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出身世家,與三藩穆氏有莫大的關聯。
況且,那時家殤已過,褚家早成過眼雲煙,溪口張氏滿門被滅,給她帶來的創傷與隱痛絕非幾句蒼白的自我安慰能掩蓋。
她在逃避。
但那時她仍然待穆楓親近,因為,她還不知道,從小繞在她身邊逗她笑、保護她的小楓哥,是釀成張家滿門血案的罪魁禍首之一。
高校聯盟團隊幾個分隊長去廚房領了餐,發放給手下學生團點負責人,做餐的都是團隊中各個種族的志願者,因此褚蓮他們小組有幸能夠領到適合自己口味的中餐。
就餐的氣氛很好,公共客廳裡燈光適宜,像一層打薄的柔光,逡巡環在每一個物件上。很溫暖的暈黃。
戴維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小包茶葉,遞給她:要不要加點料?他微笑著:問廚房裡華人留學生要的……
你要嗎?留給我一點……褚蓮接過來,她忽然想起穆楓,他應該會喜歡的。這樣想著,心裡竟然有一絲高興。那時,她連自己的心思都捉摸不透,她把穆楓當兄長,她想著穆楓用她帶來的茶葉泡了熱茶,又淡淡笑著看她的樣子,心裡面便溢著蜜一樣的甜。
晚飯過後,有一場小型舞會,中間這段空餘時間,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學生都擠在小小的公共客廳裡,三五成團,慢悠悠地喝咖啡。
她坐在米達和戴維旁邊喝茶,濃郁的咖啡味道浸滿渾身每一個細胞。她呷一口茶,卻感覺到米達在輕輕捅她胳膊,她抬頭看時,米達已經靠了過來:lin,你看那邊……米達的聲音居然有點顫抖:是他們嗎?
戴維看了過去,臉色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