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羅澤的床這邊把床的高度量了一下。他們比劃著,說著他們的想法,羅澤的父親坐在窗戶那邊的椅子上憂鬱地聽著這兩個工人說話。那兩個工人說要把凳子做得比床低一些,這樣一來病人就可以從床上直接挪到可以推動的凳子上來,而這個凳子的寬度既要能夠穿過衛生間的門,還要能夠保證穩穩地架在衛生間的便池上。那兩個工人已經把尺寸量好了。
那兩個工人從病房裡走出去的時候,羅澤忽然看到了朱小旗,不會吧?朱小旗怎麼會在這裡,他剛才站在什麼地方?朱小旗怎麼也來了?現在他過來了,把身子朝羅澤俯了下來,用一隻手抓住了羅澤的手,朱小旗湊近了羅澤的耳朵。
“澤澤,這下好了。”朱小旗小聲小聲地說,聲音居然有些顫。
“傻事?”羅澤的聲音很微弱。
“沒大事,放心,你上邊沒事,只是腿有一點點麻煩。”朱小旗說。
“傻事?”羅澤說。
“你知道你整整躺了幾天?”朱小旗沒有說羅澤昏迷了幾天,而是說他躺了幾天。
羅澤沒說話,看著朱小旗。
“你整整躺了五天。”朱小旗伸出一隻手,張著:“五天。”
“你想吃點什麼?”朱小旗靠近了羅澤,問。
“薯片兒。”羅澤突然說。
“薯片兒?你說薯片兒。”朱小旗笑了,他笑羅澤昏迷了五天之後想到了薯片兒,這是怎麼回事?羅澤的母親也聽到了,說什麼薯片兒,薯片兒?什麼薯片兒?
“澤澤你說什麼?”羅澤的母親靠近了羅澤。
“炸薯片兒。”羅澤說。
“你說炸薯片兒?”羅澤的母親說。
羅澤並不是想吃炸薯片兒,他忽然想到了黃小石,黃小石總在那裡吃薯片兒的樣子。
“炸薯片兒。”羅澤又說。
“他想吃炸薯片兒?”朱小旗說。
這時羅澤的父親也過來了,看看羅澤,皺著眉頭,說:“怎麼想吃炸薯片兒?”
“是不是想吃肯德基的炸薯片兒。”羅澤的母親說。
“他怎麼想吃薯片兒?”羅澤的父親說這很難讓人理解。
朱小旗把臉靠近羅澤,告訴他黃小石也來了,來了兩天了,趕到揚州來了。
“我讓他來吧?”朱小旗說。
羅澤點點頭,問朱小旗:“黃小石是怎麼知道的?”
“我給他打了個電話。”朱小旗說。
這時候,羅澤的母親和父親又在羅澤的病床邊坐下來了,這樣一來,朱小旗就站到了一旁。羅澤的父親和母親已經商量了好多次了,可以說是一直在商量。
羅澤是他們的兒子,他們要把真實的情況告訴羅澤,這種事只能由他們進行,由他們來把羅澤兩隻腳已經被截掉的事告訴羅澤。羅澤的父親已經問過大夫,他問的問題是羅澤的血壓和心臟情況,會不會出事?會不會承受不住?比如說把兩隻腳的真實情況告訴病人病人會不會出意外。
大夫說:“不會,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有的病人可以遲一天告訴他,有的病人簡直就不用別人告訴他,病人能夠憑感覺,憑什麼感覺連神經科大夫也說不清。有些病人你看他一直昏迷著,人事不省,但一醒來就會問我的腿呢?我的胳膊呢?我的手呢?一般這種病人都會在夢裡明白自己的事,人體真是太奇妙了,有許多說不清的地方。”
“是不是應該告訴他?”羅澤的父親想聽聽醫生的意見。
“你遲早都要告訴他。”大夫說。
“現在就告訴他?”羅澤的父親看著大夫。
“我看他能受得了。”大夫說。
“告訴他吧?”羅澤的父親又問羅澤的母親。
“這是遲早的事。”羅澤的母親就又哭了起來,點點頭。
這時候,黃小石也從外邊進來了,他和朱小旗一併站在進門那地方。
羅澤的父親,把羅澤的一隻手抓緊了,他還沒說話,眼睛裡就又有了淚水。坐在另一邊的羅澤的母親,也用一隻手抓緊了羅澤的另一隻手。奇 怪{炫;書;網}的是她這時倒沒了眼淚,她與羅澤父親不一樣的地方是,她把另一隻手按住了羅澤的身子。
羅澤父親的聲音很低,語調很緩慢。他對兒子羅澤從來都沒這樣說過話,他對羅澤說:“兒子你要堅強些,你是個男人你知道不知道?”羅澤的父親這麼說的時候羅澤就緊張開了,腦子一下子變得十分清楚了。他想坐起來。
“你是男人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