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鏡頭,車頭先是從左邊被撞了起來,起來了,起來了,立起來了,然後是再朝右邊倒下去,倒下去了,倒下去了,在羅澤的小車朝右邊倒下去的時候,又馬上被右邊上來的車“嘭”的一聲又撞了起來,不是撞,而是彈,車與車之間產生的力量居然會那麼巨大,羅澤的車像是要被彈得飛起來,真是飛了一下,離開地面了,離開地面了,卻又重重地落了下來,落下來的時候,恰恰被一前一後的兩輛車又同時撞了一下。
羅澤的小車被撞得彈起來的那一霎那,羅澤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在車裡被猛地轉了一個彎兒,身子一下子打橫了,那種無形的力量真是太大了,羅澤的頭一下子就被擠在方向盤的下邊了,手剎的槓子重重把他頭碰了一下。然後,羅澤的車就被兩輛車死死擠在了一起,是兩輛車一下子同時再一次把羅澤的車重重撞了一下。
在那一瞬間羅澤看到了自己的腳,懸在自己的上方,其中的一隻鞋的鞋帶兒開了,他已經分不清是哪一隻鞋,鞋帶怎麼會開,而且,一隻鞋子也掉了下來。為什麼?他還想了一下。也許只是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羅澤從小到大總是被一些很微小的細節吸引。
“啊呀!啊呀!啊呀!啊呀!”
路邊的人馬上聽到了羅澤驚恐淒厲的叫聲。
羅澤驚恐的叫聲在車與車的碰撞中顯得特別的刺耳而且怕人。
“啊呀!啊呀!啊呀!啊呀!”
車的碰撞終於停止後,羅澤的叫聲更加刺耳怕人。
路邊的人都朝羅澤的車跑過來,還有那兩個司機,也都面無人色地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首先是看到了車旁邊地上的羅澤的一隻腳,在地上,這簡直不像是一隻腳,是血肉模糊的一段肉體,就在車的旁邊,車在那裡立著,已經是扁扁的了,車裡的人被擠在車裡,發出不停的悽慘的叫聲。
緊接著的是,車外也有人尖聲叫了起來,是個小女孩兒,她看到了羅澤的那隻腳,不是腳而是連著一段小腿的羅澤身上的一部分,已經是血肉模糊,是一攤血,是一攤肉,是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像是一件孩子們玩兒的恐怖玩具,在那裡放著。怎麼會是這樣?人們又看到了車裡邊的人的另一隻腳,從車門裡伸了出來,耷拉著,像是也要馬上掉下來,但又不掉下來,就那麼耷拉著,血卻是不停在從那隻腳上滴下來,在地上馬上就匯成了一攤。
車外的那個小女孩叫得更厲害了,她好像要被嚇死了,但她偏偏又不走開,一直站在那裡尖叫。
正文 第七十一章
71。
身子給死死擠在車裡的羅澤淒厲地叫著,叫著,叫著。 羅澤先是聽到了“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刺耳的響聲,緊接著又聽到了一陣陣的說話聲。後來他就又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兩個工人終於用那種小型切割機把擠在一起的車身切割了開來,動手把擠得變了形的車門和車頂從中間切割開一條縫,他們只是把車門和車頂部分切開了一條縫隙,然後外邊的人們就可以把車門和車頂分開了,這樣一來,被擠在裡邊的羅澤就可以被從夾得死死的車身裡救了出來。
羅澤是迷迷糊糊,他想睜開眼睛,也許只是想,只是一種飄飄忽忽的意識,也許是靈魂在那裡看著自己被從車裡抬了出來,抬他的人用揚州話大聲說:
“放平,放平,一點點都不能讓他翻身。一定要放平。”
“這邊低一點,這邊低一點。”
羅澤是被小心翼翼地從被切割開的車裡弄了出來,是四個人,都穿著白大褂,然後羅澤就被放在一個擔架上了,在羅澤被放到擔架上之前,有人在他的身上安放了固定器,把他的頸部和*,還有腿的膝蓋部位都固定了起來,是用一種蛋黃色的塑膠殼子樣的東西。羅澤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像是一個蝸牛了,已經鑽到一個殼子裡了。已經被同定在一個殼子裡了,已經安全了。必須要用夾子才能再把他從裡邊夾出來。就像昨天他吃法式煽蝸牛,用夾子才能把蝸牛肉夾出來。
還有一個人,把羅澤已經被軋斷掉在地上的那一部分,血肉模糊的那一部分,腳和一小部分小腿的那一部分也放在一個大塑膠袋子裡拿上了車。
羅澤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五天以前發生的事情是在五天之後才在羅澤的腦子裡重新播放,這真是一件奇 怪{炫;書;網}的事情。人的意識真是一件令人驚歎而又永遠無法說清的東兩。種種景象都可以像錄影一樣在人的意識裡被錄製,但任何醫學家也說不清它被錄製在人的腦子裡的哪個部位,怎麼錄製,色彩和聲音又是怎麼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