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藥吃藥,有病看病便是。”
“若是表姑娘三天兩頭的犯病,也不好天天請大夫,只消你去瞧瞧便
好了。”
“既是宿疾,家中必常備藥材,熬上一碗送去便是。”
“若表姑娘吹簫彈琴念怨詩,聲聲入耳,絲絲出音,哭的煞是可憐,
非要你去安慰。”
“調絲竹本是雅事,但得節制,不可擾了旁人清淨才是,不然便是存
心鬧事;至於可憐之說,表妹自姨父流放之日起便可憐了,那幾年我不在
她身邊,她不也活過來了。”明蘭倏然停住腳,定定的瞧著賀弘文,冷聲
道:“你別裝傻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賀弘文也站住腳步,正面站在明蘭面前,淡褐色的面龐全是不安:
“明妹妹,也知道你在怨什麼?那日我去見表妹,她瘦的剩下一副骨頭了,
只吊著一口氣等我,連話也說不出來,只用眼睛求著我,我是個軟弱無用
的,沒子硬下心腸,我便答應了。可那時,我也明明白白告訴她了,我給
她一條活路,但也僅止於一條活路。進門之後,什麼男女之情,噓寒問暖,
她是不要想了,若再有尋死覓活,我便再無半點愧疚!”明蘭聽了,默默
無語,賀弘文深吸一口氣,寬寬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明妹妹,她若就這
麼死了,就會變成一塊疙瘩,一輩子梗在我心頭,叫我永遠記著她!……
我,我不想老記著她,我的心裡只應放著我的妻子!”
明蘭慢慢抬起頭來,揹著陽光,賀弘文年輕俊朗的面龐一片真誠和緊
張,她心裡的某一處小小的一塊柔軟了些:“到底住在一個屋簷下,你怕
是做不到視若無睹罷。”
賀弘文認真的沉聲道:“明妹妹,我曉得你在憂心什麼?可我有眼睛,
不會叫人哄了去的,張家的四叔公如今雲遊在外,當初他替令國公府瞧了
十幾年的病,從老公爺的十幾個妾室到下頭子孫的一攤子爛事,什麼沒見
過!內宅婦人的鬼蜮伎倆,做大夫的還能不清楚。”
明蘭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原來你都知道?還當你一味憐惜曹姑娘
的柔弱呢。”
賀弘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無奈道:“男人也不全是瞎子傻子,除非
是心長偏了,不然有什麼瞧不明白的?何況,我信你的為人,你會照顧好
錦兒表妹的。”
明蘭看了他很一會兒,緩緩的展開微笑:“你說的對,…也許罷。”
無論怎樣,他們之間終歸是插著一個曹錦繡,她終究存在。
賀弘文的話可信嗎?她不知道。他能做到今日的保證嗎?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賀弘文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盡他自己的全力了,說到底,
他也只是個平凡的古代男子而已,婚姻只是一個開始,而這個開頭不好不
壞,接下里的路怎麼走才是最要緊的。
冬日的旭陽暖暖的,好像軟軟的棉絮捂在面板上,頭頂禿禿的枝頭順
著威風輕輕抖動,明蘭和賀弘文順著石子小路緩緩的走著,天光明媚,日
頭平好,山石靜妍,一切景緻都那麼淡然從容;曹家已經離京了,如蘭已
經屈服了,老太太也基本定了主意,似乎一切都會照既定的軌跡緩緩前進。
可是很久以後,明蘭想起這一天,忽然發覺,原來這是她最後一次和
賀弘文見面第94回那一日與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湖面上結起了厚薄不一的冰層,午飯後,明蘭穿的胖嘟嘟冬衣的蹲在
池邊,隔著半透明的冰看著悠遊自在的肥魚,好生羨慕了一番後,提著個
空魚簍回了壽安堂;叫老太太嘲笑了一番,明蘭也不生氣,手腳並用的爬
上炕,挨著老太太貼在炕頭取暖
“大冬天釣什麼魚,找挨凍呢!”老太太眯著眼訓道。
明蘭也眯著眼,懶洋洋道:“大嫂子沒胃口,說想吃我上回做的蔥煸
酸辣魚鯗……可後來我想想,冬魚性寒,尤其是池魚,草冰,別反吃壞了。”
老太太拿自己的手捂著明蘭冰冷的小手,悠悠然道:“酸兒辣女,也
不知柏哥兒媳婦這胎生個哥兒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