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本就歲數不小,為博得新皇帝信重,加倍賣力。
那張氏是英國公夫婦的老來女,素來寵愛的厲害,留到十七八歲還挑不下女婿,嫁與沈從興實屬無奈,昨日老國公從西郊大營快馬上百里趕回來,一腳踏進女兒的院子,又聽見那麼淒厲的一嗓子,加上連日辛勞,回去就病倒了。
“皇上遣太醫去看,說是老人家多日操勞,又驟聞噩耗,是以血不歸經,傷了本里。”
顧廷燁把兒子放在腿上顛來顛去,小肉糰子樂得咯咯直笑,張著兩條胖乎乎的胳膊去圈父親的脖子,明蘭舉帕子抹去兒子腦門上的細汗。
“皇上下朝就去了皇后寢宮,不過兩個時辰,宮裡就給國舅府下了懿旨,褫奪了那鄒姨娘的敕封,還被兩個宮裡的嬤嬤掌嘴五十,勒令她以後安分守己,不得放肆。”
明蘭輕輕一嘆:“我聽鄭大夫人說,其實國舅爺已將鄒姨娘關起來了。”五十個巴掌打下來,估計臉也破了。
顧廷燁道:“皇上最近欲用兵,正是用得著英國公的時候,偏沈兄此時出了紕漏。皇上焉能不惱?”他本就不贊成沈家對鄒家的態度,恩情歸恩情,道理歸道理,抬舉的一個妾室比正房太太還體面,是亂家之源。要報答大鄒氏,有的是法子,走這條歪路,既害了小鄒氏,又連累了自己,搞不好還會牽扯大鄒氏的孩子。
“宮裡傳出訊息,皇上似是訓斥了皇后一頓。”
皇宮內外都長滿了耳朵,大凡權貴人家都或多或少留了心眼,顧廷燁自也不例外。
“前頭那位鄒夫人,真這麼好?”明蘭忍不住道。
顧廷燁嘆道:“是個賢德女子,待人至誠至真,肯把心窩子都掏出來。她過世時,沈兄險些沒熬過來。”
明蘭挑起一邊秀眉,輕嘲道:“不還是熬過來了嘛。如今位高位,嬌妻美妾。”
——有本事扛住了呀,別管什麼光宗耀祖榮華富貴,下半輩子別娶呀,切,裝深情,誰不會呀!她就不信若沈從興不肯討老婆皇帝就會砍他腦袋。
顧廷燁定定看著,她微微撅起小嘴,皺著眉心,不自覺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氣。
“情深緣淺,終是憾事……”他感慨道。
“可情淺緣深,便是怨偶。”明蘭一時口快。
顧廷燁頓時怒目:“世間也有情深緣深,白頭偕老!”
明蘭連忙道:“是是,這倒是。”光認錯還不夠,她還賣力舉例,“好像餘閣老夫婦,不就恩愛一生麼。”
顧廷燁氣結,豎起濃眉瞪了她半天,倏然又洩了氣,無奈的揉揉明蘭的額髮,然後將這不懂事的母子倆一齊攬在懷裡——怨偶就怨偶吧,只要能一道活到老。
……
此刻,需要開解的怨偶不止一對。
威北侯府,正院側廂,屋內還隱隱殘留著生產過後的血腥氣味,張夫人穩穩的坐在床前的一把太師椅上,臉上已無半分昨日的傷痛哀毀。
“這回連你爹都病倒了,你若再不清楚明白些,也妄為張家的女兒了。”
張氏剛換了一身乾淨裡衣,聽了適才一番話,囁嚅道:“娘又何必……”
“我又何必?!”張夫人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床邊一個媽媽懷裡抱著的嬰兒,大聲道,“你是我們張家的女兒,侯府的正房太太,府裡的奴才然也敢動手,可見姓鄒的已把手伸到哪裡了?今日他們敢推搡你,明日就敢要了這孩兒的命!”
看女兒低頭不語,張夫人冷笑道:“你放明白些!你到底是嫁出去了,孃家能幫你多少,再怎麼使力氣,還得看你自己的。如今我和你爹尚在,倘將來我們去了,你哥哥嫂嫂當家,那又隔了一層。這孩兒的前程該如何?”
張氏抬起頭來,神色略有所動。
張夫人苦口婆心:“女子雖弱,為母則強。你若只自己一個人,死了便死了,不過是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傷心一場。可如今你有了孩兒,你忍心看他窩窩囊囊的活著麼,因不受父親待見,看他受兄姐欺負,被下人慢待麼?!”
那嬰兒彷彿聽懂了,發出小奶貓般的依呀聲,張氏連忙把孩子抱過來,看著他紅皺皺的小臉,她縱有萬般清高千樣心氣也沒了,統統化作一團母愛。
她將嬰兒小臉親了又親,垂淚道:“娘說的是。是我想左了,可如今……”
原先抱著嬰兒的媽媽連忙替她擦淚,又接過嬰兒:“我的好姑娘,月子裡可千萬不能落淚。今兒宮裡來人掌嘴,把那賤人的牙齒都打落了幾枚。只要你有這個心,旁的都好說,就鄒家那種破落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