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背主的韓三家眷,無人知其下場。
顧廷燁這一番,無非告訴眾人:你們吃的,用的,穿的,都是老子給的,沒姓邵姓秦的什麼事,無論你們服侍哪個,在哪兒當差,都該只忠心老子的婆娘一個。
從頭至尾,明蘭都躲在屋裡,抱著小兒子攬著大兒子,悶聲不響。
其實她很清楚,在古代,這樣的做法才是對的。主人家太和善,太講道理了,容易叫刁鑽的奴僕欺到頭上來。哪怕慈愛如盛老太太,那年回金陵時,捉到幾個偷賣主家財物的下僕和管事,也毫不猶豫地當場發落過人命。
當時大伯母連聲贊老太太,並拿這事教育她和品蘭‘在外頭替主家看管宅邸田莊的奴才奸猾起來,害處更大’,她卻忍不住胡四輪想:那些人偷了多少財物,價值幾何,有否達到從民事罪責變為刑事罪責的標準,是否夠死刑量度。
——好吧,不用別人提醒,她也知道這樣很傻氣,很迂腐。
“……對不住,你這麼忙,這麼累,還要叫你操心內宅的事。”她滿心歉疚。
顧廷燁摸摸她消瘦的臉頰,揉開她緊皺的眉頭,“你不必自責,我都知道。”
她能鉅細靡遺地查明鬼蜮伎倆,落實罪狀,可一旦要發落起來,卻總手軟,他著實不解過。身為主子,無論為著震懾,還是立威,有時是需要下狠手的——哪怕冤枉幾個,哪怕罰過重了,也是有的,哪能件件都實打實的依罪量刑。
他也曾惱她心軟不爭氣,可回頭思忖,卻是欽佩。
從小到大他身邊的人,無論亡父顧偃開,太夫人,顧廷煜,乃至堂房叔伯兄弟,俱是隻憑自身喜好利益行事之輩,從不多想想,到底應不應該,對不對得住良心。更別提曼娘,為著一己之私,殺人放火,想怎樣就怎樣。
像書上士大夫說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這輩子就沒遇上過幾個君子。
相形之下,明蘭的自持道理雖傻氣了些,卻清風明月般乾淨。
……
顧廷燁在前頭殺戒開得一氣呵成,毫無心理障礙,明蘭憂心忡忡,想邵氏到底是亡兄寡妻,顧廷燁對她如此不客氣,會否有礙外頭名聲,“早知這樣,還不若我來做這個惡人呢。”
“若只為怕彈劾就畏首畏尾,那日子都不必過了。你放心,我心裡有數。”顧廷燁微笑相勸,只換來明蘭一個大白眼。
呸,有數個毛線!得勝還朝的將軍,不但薄待寡嫂,還草菅奴僕性命,簡直絕好的參奏材料,那些閒得發慌的言官得知此事,還不唾液分泌立刻加快?
明蘭將眉頭擰成一個大大的囧,結果次日張氏來訪,三言兩語打消了她的不安。
“哈,你當你男人是吃素的不成!我爹早說了,顧侯看似粗豪,內裡細密,人家動手之前,早做足功夫啦。”張氏當即失笑出聲,“現下外頭人都說,你家那寡嫂不安分,私底下勾結繼婆母,意圖謀害你們母子。”
“啊,這是怎麼說的?”明蘭驚道。
“那日夜裡,除了皇宮和九門打得厲害,旁的人家至多不過招些蟊賊,我家算鬧賊最兇的,還是因有內賊……”張氏不屑地撅了撅嘴,“你滿京城打聽看看,哪有你家鬧得那般兇險的?油鍋,撞門,高梯,連火都放上了,死了近半百數的人,就跟說書裡攻城似的——天子腳下,何曾有過這光景。皇上都驚動了,直說要嚴懲呢。”
張氏似是心情不壞,說得眉飛色舞,明蘭默默遞上茶盞,她接過喝了口,繼續道:“原先大家都亂著,現下時局穩下了,還不左右打聽這樁稀奇事?偏你還在月裡。”
言下之意,眾世家貴眷不好直接問明蘭,只好風聞言事了。
明蘭苦笑:“那可打聽出什麼來?”
“也用不著如何打聽。你家那鬧鬼的姨娘不是押送劉大人處了麼,裡頭一審,隱約透出意思來,是你嫂子和你繼婆母串通,打算害了你們母子。”
明蘭訝然,半響才道:“……可任姨娘說,那全是她自己所為,與嫂嫂無干呀。”
張氏笑得深意:“衙門裡審問,都講個追根究底。”
明蘭默了。小嘍囉犯事算什麼,要由表及裡,往深處挖出個大頭目來才算有成就。
“再說了,哪有奴才犯事,主子全不相干的。”張氏又道,“你嫂子不是總惦記給亡夫入繼個嗣子麼。”
明蘭越聽越訝異:“可那是嫂嫂早先的念頭了,這幾年她並未再提這事呀。”怎麼連這也牽扯出來了。
張氏見她拙拙呆呆的樣子,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