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我是男人,我也會選修羅羅,不選乾乾瘦瘦,性格大大咧咧,長得又沒怎麼樣,沒一點女性溫柔的我。
那個時候,江正南和修羅羅租住在一幢破舊的工廠宿舍樓房裡,一層樓八戶人家,沒有廚房,做飯在狹窄的走廊裡,衛生間是公用的,在樓梯的轉角處,盛夏的時候,惡臭難聞,總是有或白,或粉的衛生紙,溼答答的粘到地上,走進去,便有幾隻蒼蠅席捲而來。
房間的空間不到十平方米,斑駁陸離的牆壁,一張破舊的雙人床,缺了一條腿的床頭櫃,一個布衣櫃,兩張舊椅子,餘下的空間,窄小得來了一個客人,連轉身都困難。
雖然窮,兩人卻很恩愛。
一包泡麵,兩人一起吃,你餵我,我餵你。
早餐通常是三根油條,兩碗豆漿,修羅羅吃一根,江正南吃兩根。修羅羅說了,江正南是男人,個子高,應該多吃點。修羅羅還說,她喜歡男人狼吞虎嚥吃東西,這樣她覺得很安全。
修羅羅在一間餐廳上班,踩著一雙很高的高跟鞋,穿著玲瓏有致的旗袍,站在門口做禮儀小姐,笑迎來往的客人。
很晚了下班回來,江正南在家裡泡好了熱水,倒到盆裡,像小李子伺候慈禧太后那般,小心翼翼把修羅羅的高跟鞋脫了,把修羅羅擠得通紅的腳泡到水中,輕輕地按摩。
江正南最愛問的一句話:“舒服不?”
修羅羅最愛回答的一句話:“舒服。”
現代陳世美(4)
然後兩人對望著,傻傻地笑了起來。
泡好腳後,修羅羅就坐在床邊上,兩隻腳甩啊甩的,可愛得像個孩子。修羅羅不是不喜歡擦腳,只是為了少買一條几塊錢的毛巾。
那個時候他們真的很窮,窮到修羅羅的生日,江正南只能在花鋪裡,買了一條用紅線串著的白色茉莉花手串,用了一塊五。
那十幾朵白色的茉莉花,是新鮮的,剛剛摘下來,半開半閉,或盛開到極致,晶瑩剔透,修羅羅興奮得不得了,一直很燦爛地笑著,不時把鼻子湊近那些茉莉花,嗅著那些芬芳的香味。
素不知,新鮮的茉莉花,只有一天的花期,到了晚上便會枯死。
這是不是,暗示著,江正南和修羅羅的愛情,也像了茉莉花那樣短暫呢?他們的愛情,確實是短暫。
我曾問過修羅羅:“你們是怎樣認識的?”
江正南是大學生,修羅羅不是。
修羅羅在高考前一個星期,生了一場病,品學兼優的她,意外落榜了——其實就是修羅羅考上大學了,家裡也沒錢供她讀。修羅羅還有兩個比她小了三年的雙胞胎弟弟,父母靠著做些小打小鬧的生意,勉強過了溫飽線,供了修羅羅讀大學,雙胞胎弟弟就得失學。
修羅羅高考落榜後,跟了一位同學的姐姐,到了省城打工。
江正南是大二的時候,打暑假工,到修羅羅所上班的餐廳做服務生,與修羅羅有緣千里能相會。
兩人一見鍾情。
修羅羅和江正南認識一年後,為了不去那些花錢的地方,又為了呆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兩人便索性同居在一起。反正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情到深處,約會就喜歡在床上。
修羅羅問:“江正南,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江正南說:“會的!我會永遠永遠愛著你!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
“真的不離不棄?”修羅羅追了問。
“是真的不離不棄!”江正南說。
現代陳世美(5)
兩人憧憬著,江正南大學畢業後,便到大公司上班,攢夠錢了,便首付買房子,然後他們便結婚,再然後生孩子,再再然後,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那個時候,修羅羅是幸福的。
修羅羅幸福到,夢裡都甜蜜得笑出聲來。
閒著沒事,他們甚至還去看了傢俱。雅迪斯ATIS牌子的高檔傢俱。修羅羅喜歡那張榻榻米式的小床,金屬框架的沙發窗簾,大大的玻璃桌子,還有那淡粉色的小椅子。
修羅羅指著說:“這個,這個,我都喜歡。”
江正南拍拍胸膛,豪氣萬丈:“老婆,你喜歡我就買給你!”
不知道江正南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他在“你喜歡我就買給你”的前面,沒說“以後”兩個字,讓店員誤會了。
店員熱情如火地問他們,是不是要佈置新房?店員還熱情如火地邀請他們坐下來,拿出計算器出來,為他們計算修羅羅看中的傢俱總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