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桌子,幾個櫃檯。這店在我出生之前就開了,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半死不活的模樣。
奇蹟的是,垂死掙扎了這些年,也沒有關門大吉。
服務員辭職不幹也是可以預見到的,我十分理解她,我媽是一個對錢十分謹慎的人,會千方百計的算計你。
櫃檯前放了兩個旅行箱,旁邊站著我的父母。我一愣,立馬轉身,剛準備撒腿就跑,我媽就一把揪住我的後衣領,用力的一拽,我就被甩到櫃檯裡面去,我驚魂未定,就看見我爸媽拉起旅行箱就往外跑,只丟給我一句,“糕點我做了很多份,在廚房裡,你一週之內賣出去!我跟你爸去麗江了!”
“哎!哎哎哎哎……”我哎了半天,最後只能說一句,哎呦我的媽呀,你可真夠精明的啊!
到了廚房一看,對著那些糕點開始發愁,的確是一大堆,紀開來同志也真是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這還讓我一週之內賣出去?只怕是放到過期,也賣不出去。
我自己媽的手藝我知道,這店的生意跟她手藝完全掛鉤,多少年來,過來買糕點的也就是街坊四鄰,他們來也都是因為相處的時間久了,不好意思不買。
要說我們家也是書香門第,從我爺爺給我爸爸取得名字就看出來,蘇軾啊,大文豪啊,我爺爺是希望我爸能成為一個知識分子。但是我爸卻毅然決然的捨棄了文弱書生的名號,投身了修車的行列。
街角的那家能把轎車修理成三輪,能把三輪修理成腳踏車,能把腳踏車修理成輪椅的修車鋪,就是我爸開的了。
如此說來,我爸和我媽也算是天生一對了。
我出生的時候,也是帶了家裡的希望誕生的,我們蘇家九代單傳,我奶奶就希望我是個男孩,但是我媽在醫院裡奮鬥一夜,就生了我這麼個沒把的女兒,我奶奶當時恨不得鑽到我媽肚子裡,找找我身上少的那一塊肉是不是沒出來。
幾乎是從那時候開始,這婆媳之間感情一落千丈,差一點老死不相往來。而我就成了個不待見的主兒,以至於,直到人家來落實戶口,我爸媽才想起來,我還沒有名字。
那天,我爸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從唐維琴家的廁所拿了本書回來,至於為什麼去唐維琴他們家呢?
實在是因為,老唐是個不折不扣的知識分子,就喜歡在廁所裡讀書,他所有的藏書都放在廁所裡,沒事兒就蹲在裡面看上半天。
那個時候,還沒有衛生紙一說,他老婆上廁所的時候,就順手撕一頁來用。以至於,他每次看書都覺得,跟上次看的接不上。
那書正好看到魯迅的《故鄉》,我爸那犀利的眼睛,一下子看到了閏土這個名字,頓時好感倍增。於是立刻去了派出所戶籍科,說他們家女兒叫蘇潤土。
當時管理戶口的是唐維琴他媽,當即就一溜煙的跑到我們家,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衝著我媽喊,“可不得了了!你們家姑娘叫閏土啊!哇哈哈哈……”
我媽當時一聽就急了,拎著兩把菜刀就找我爸去了。
我爸當時臉都綠了,舌頭都開始打結,“老婆婆,有話好說!”
我媽扔了一把菜刀給他,另外一把架在自己脖子上,蘭花指一翹,眼眶一紅,“蘇軾!我告訴你,你要是敢給我女兒起名字叫閏土,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我爸當時據理力爭,他認為閏土這個名字好極了,他從書上看的,魯迅的朋友都叫這個名字,魯迅是誰啊,大文學家啊,他朋友能沒出息嗎?
我媽一聽,衝過去就開始跟我爸扭打,我爸當然不是我媽的對手,眼看這男性尊嚴就被踐踏的渣都不剩了,我爸大喊一聲,“叫老唐來評理!”
唐維琴他媽把事情的經過跟老唐講了一遍,老唐嘆了口氣,最後說道:“這麼水嫩的女娃,就叫蘇潤吧,也別閏土了。三點水的潤!”
這些事是唐維琴他媽告訴唐維琴的,然後唐維琴又告訴了我,我這人從小就知道知恩圖報,唐叔叔我沒辦法感謝,那我只能感謝唐維琴了,自此以後,他大小事情都是我幫他出頭,包括他上學路上,他媽媽偷偷給他塞幾塊糖,最後都是落入我的嘴裡,我這人善良,我就怕他糖吃多了牙疼。
本著做好事不留名,我一直都不讓唐維琴告訴別人,我幫了他那麼多忙。而唐維琴也十分聽我的話,一直默默地跟在我後面,做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只是我某一天冷不丁一回頭,那個需要我保護的瓷娃娃,已經比我高了大半個頭,已經出落的那樣好看。
以至於好幾次,我長大了,在唐維琴還不是我男友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