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女子。
聽聲音,他和Alex都誤認為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可看見她本人,仇獵知道,他和Alex是先入為主了。她已有點年紀,不是十六、七歲少女,卻又很難推測究竟是二十一、二,還是二十八、九。因為奔跑,她齊耳短髮略顯凌亂,流海被薄汗打溼,粘搭搭貼在額上,兩腮虛紅,嘴唇卻有些發白。
典型是素日裡缺乏運動的,仇獵想。
“站得起來嗎?”仇獵伸出右手,遞給姿勢甚不雅觀的曉冽。
曉冽望望伸到自己眼前修長堅定乾淨的手掌,又看看半路殺出來充當英雄的仇獵,有三五秒失神。
倘使,她的記憶沒有美化過去,那麼記憶中那個男孩子便似若夏天的烈火驕陽,帶著可以灼傷萬物的能量。而眼前這位英雄,就彷彿春天的溫煦暖日,淡淡輻射熱力,不傷人,可是很'炫'舒'書'服'網'。
他有著橄欖色面板,微微卷曲的深栗色頭髮,飽滿的額頭,帶笑的雙眸。只是鷹勾鼻與菲薄的唇顯示出他性格中有不易相與的一面。一身灰色獵裝風格便服,則顯得他身材頎長,體格健碩。
“你沒事罷?”仇獵笑問,不知為何,對這個看起來很狼狽的女子格外容忍。或者,是因為看他看得閃神的女子,實在並不多罷。
曉冽眨眨眼睛,直起身,背好包包,暗暗隱忍胸臆間的窒痛。
仇獵看見曉冽微微蹙眉的表情,心裡有些憐惜。單身女子,獨自行走,總是辛苦。自褲袋中摸出一方手帕,塞進她手心。
“擦擦汗,春風尚寒,容易著涼。以後,不要單肩揹包,太易被搶。若想方便取放物品,不妨雙肩背在胸前。”正想就此走開,他猶豫一下,又問,“你想怎樣處置搶匪?”
曉冽愣了愣,她稍早只想追回家當,倒真沒考慮過要怎麼處置現行犯。
“報警?”曉冽呆呆地問如春陽般的男子。
她只是懶,並不笨。人家替她當街擒賊,沒有拿回揹包便揮手放人,她自然沒道理充活菩薩普度眾生,說什麼回頭是岸,當然依法辦事的好。
仇獵再次笑起來。這個狼狽、看上去呆兮兮的女子,思路原來並沒有亂,很是清明呵。
“那麼,一起走罷。”
曉冽在派出所裡做完筆錄,穿著灰色警服的女警笑容可掬地送曉冽下樓。
“那男孩子是慣犯,夥同幾個同黨,專門在鬧市對自我防護意識不強的行人下手。韓小姐你比較幸運,遇到見義勇為的路人。以後檢方提起公訴,有可能還要韓小姐出庭作證。”
“沒問題,這是公民應盡之義務,一定配合。”曉冽點頭。
走出派出所,曉冽才意識到,稍早出手相助的恩公,已經先一步離去。
曉冽低頭瞥見緊捏在自己手中,已經皺巴巴的一方米白底子深駝色大方格男用棉麻混紡手帕,眼底泛起淡淡笑意。很少還有男子肯用這樣環保的小配件,多半嫌麻煩,即使有,也不過是西裝口袋裡一塊裝飾,決不肯拿來做拭汗這類大咧咧動作。
那人,真是充滿矛盾的組合體,一身遒勁獵裝便服,溫熙笑眼,意態從容,卻散發出極陽剛冷峻味道。同另一個異常俊美、白衣皮褲的男子並立一處,非但未被忽略,倒天公地道似的和諧。
曉冽笑了笑,將手帕展開,重新疊好,放進毛衣口袋裡。
若在電影裡,義士見義勇為,扶助落難女子,以絹帕相贈,可算作私相授受,接下去只怕要演樓臺相會的戲碼了。
可惜,在這現代深深都市裡,自己與他,大抵都不是期待邂逅的人呵。
是故,盡了責任,轉身便走,決不留戀,更沒有換姓名電話地址這些多餘動作,乾脆瀟灑。
曉冽肚子咕咕叫,一番擾攘,她餓了。
現在的曉冽,只想找一間清靜乾淨、食物美味可口的食肆,大快朵頤。
只是不經意,那個笑若春陽卻又鎮定疏離的獵裝男子,已經烙在曉冽記憶一隅。
坐在仇獵身旁副駕駛位置上,Alex一手搭著車窗,偏頭打量將克萊斯勒運動型Eagle Vision車開得快而沉穩的仇獵。
Alex已不太記得自己究竟是怎樣認識仇獵的了。
或者,是很多年前,當駐守原地太久、傷了心的自己,在異國熱鬧喧囂的酒吧裡,與同樣獨坐的仇獵不期而遇時,開始了這麼多年的友情罷?
然而,即使相識這麼久,在許多時候,Alex亦不覺得自己瞭解過仇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