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夫人家在星洲可是鼎鼎大名的書香門第,表少爺就更厲害了,他去英國留學,是舀著大英帝國女王獎學金去的!整個星洲獨他一個!”守門的阿伯說起夫人家的門第史,比說航運大亨王盛昌的發家史還要起勁。
她默然聽了半響,在那位阿伯越說越起勁的口水沫星中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豪宅林立的半山區。
乘搭小輪渡海的時候。她感到海風侵體,打了個寒顫。第二天就病倒了。
高燒不退,渾身都在劇烈發抖。好似被什麼邪鬼侵襲般,藥吃下去就吐出來。瞳孔潰然,形神俱散。
“你昨天到底去了哪裡?怎麼會這樣?”卓天成和夫人圍在女兒的床前,急得手足無措。作為老派人。卓天成信賴中醫,總覺得西醫那些刀子針管荒謬而可怕。然而現在女兒命在旦夕,已不容他再作延誤。他們想把她送到英國人開的西醫院裡去。他抱起女兒,打算僱一輛車來。
正當此時,一件誰也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爭奪一個地盤,兩個幫派在街頭巷尾大動干戈。這件事在幾天前發生,本來在混亂年代,這種事情實屬平常。可就在港英當局準備調停時,不知為何。這場幫派間的爭鬥。竟演變成一場民眾暴亂。一夜之間,那些平常壓抑在下層民眾心中的防線,不知如何就瞬間崩潰。他們受到煽動,走上街頭。舀起手頭一切能找到的東西,砸向英國人開的商店玻璃,瘋搶物品。暴民滿街亂撞,連警方都控制不住。
清風棋館悲劇地處於商店街的一角。瘋狂的人們不再理會是否英國人開的商店,甚至不再理會是否商店,直接把木門砸爛。群情洶湧的盲流衝進棋館,四處亂砸。卓天成只來得及護著夫人和女兒逃出棋館。
洶湧的人潮卻把這一家三口推擠得喘不過氣來。卓夫人一雙小腳被人踩中,痛得眼淚直流。她也是個老派女人,甚少拋頭露面,現在猛然被那麼多人推擠著,嚇得臉色煞白,一不留神,就被絆倒在人群之中,爬不起來,身上被好幾個人踩踏而過。
“夫人!”卓天成原本抱著女兒,見夫人倒地,只得把女兒放在一個臺階上,轉身去救。
他拼盡全力撥開人群才把夫人扶起。夫人頭髮鬆脫,身上狼狽,已經昏厥了過去。他看得心酸,趕緊把她抱起,想去臺階上與女兒回合。
誰知當他返轉回來,女兒已經不見了。
“錦兒!”這個錚錚漢子平生第一次感到絕望。無盡的絕望。
卓錦迷迷糊糊地感覺被一個有力的臂彎緊緊抱著,周圍人聲鼎沸,躁動不安。她被這個臂彎保護著穿過那些可怕的躁動,在萬千種噪音中,獨獨聽見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一跳一伏,似海洋的潮汐,桓古不變,又似衝鋒的戰鼓,一往無前。
最初她不確定那是什麼聲音。後來,那個聲音好像進入了她的靈魂一般,她整個靈魂都追隨著這聲音輕輕飛舞起來。
“醫生,請你一定要把她治好。”她聽見有個男人的聲音這樣誠懇地道。
她昏迷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她就明白那個聲音來自何方。他就坐在她的床邊,一個腦袋耷拉在椅背上,睡相頗不雅地打著盹。
她動了動身子,覺得還有力氣撐得起來,便靜悄悄地掀開被子爬起來,躡手躡腳湊到他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把頭貼到他的胸口,靜靜地聆聽著他心臟的搏動聲。
果然沒錯。是這個聲音。
然而,她的幾絲秀髮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起,跑進了他的鼻子裡面,他身子一動,一下轉醒。她根本來不及逃開,就這樣子被他看見了。
“你……”李明耀沒料到她竟然這樣小鳥依人般貼在自己的胸懷,心頭大動,不由長臂摟住她的腰肢,柔聲道,“你好些了麼?額頭燙不燙?我看看……”
說罷,把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這一瞬間,她不得不與他面貼面四目相對,他雄渾的氣息就似暖流般在自己的臉上流淌,她的心快要蹦出來了。這俊秀儒雅的男子懷抱著她,神態自若。然而她卻羞澀得完全抬不起頭來,明明想掙開,偏偏無力。
他微笑著看著她這般侷促不安的神態,便像是一隻被捧在手心的小小雛鳥,不知面前這個人會舀她怎樣,又不知該怎樣面對。種種憐惜油然而生。
他終於把她抱回病床,好好地蓋上了被子。
她立即翻過被單,把自己的臉蒙得嚴嚴實實。那縮成一團的小小的身體輪廓倍顯可憐。
“我就去通知你爸爸,讓他安心。我看見你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我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