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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柱雪白巍峨,環繞著墨綠色的薜蘿花藤,寶石藍的薜蘿花在夜風中綻放,花香幽微,沁人心脾。幾點銀色流螢繞花而舞,明明滅滅,仿如流星。
年華靠在柔軟的薜蘿花葉上,鼻端嗅著幽緲的暗香,緩緩凝神聚氣,將心定於‘靜’之境中。心靜則耳目聰,宗廟的區域逐漸微縮,在年華的心海中投映出一方宮苑殿室的幻影,草木蟲鳥,亭臺樓閣,衛兵宮人皆在其中,無所遁形。神凝於心,年華甚至能夠捕捉到風之去蹤,影之來跡。
倏然,年華猛地抬頭,犀利的目光透過木葉婆娑的樹影,穿過鳥革翬飛、簷牙高聳的殿頂,遠遠望向西南方的一處飛簷。——那裡,站立著一名白衣銀髮的男子,衣袂翻飛,仿如謫仙。
雲風白?!!年華心中一驚,對一眾披堅執銳的衛兵道:“你們在此好生守衛!”
衛兵還未反應過來,年華就已經閃電般掠向西南方。她的身形在重重飛簷中閃沒,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雲風白見年華追來,飛身遁走。他的輕功高絕驚人,所過之處,只餘一抹白影,連一縷微風都不曾驚起。年華緊追不捨。雲風白、年華追逐在守衛森嚴的禁宮中,如入無人之境,來往巡夜的禁衛軍竟沒有一人察覺。
雲風白與年華踏簷越瓦,很快出了皇宮。宵禁時刻,玉京中一片寂靜,如同沉睡在黑暗中的巨獸。年華追著雲風白,穿過縱橫阡陌的街道,踏過鱗次櫛比的屋樓,竟來到了一處眼熟的地方。——主將府。
年華心中奇怪,他領她來主將府做什麼?
雲風白站在夜色中,白衣勝雪,銀髮如霜,重瞳清若遠山。
年華有很多疑問想要問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出口,最終只是道:“你……”
雲風白淡淡一笑,眼中泛出一絲悲傷,但很快收斂無形,“年華,我來取熒煌劍。”
年華微愕,原來,這就是他領她回主將府的原因。
年華道:“好,你跟我進來吧。”
年華與雲風白走進主將府,年華叫秦五拿來了熒煌劍,親手交給了雲風白。景城是冶兵之城,不乏能工巧匠,年華將斷裂的熒煌劍帶到了景城,終於使之還原如初。領兵赴越時,年華將熒煌劍留在了景城。景城之戰勝利後,武昭王遣使來玉京送盟書的同時,青陽也派人送來了熒煌劍。
雲風白接過熒煌劍,刷地一聲,寶劍出鞘。劍身雪白,清光乍洩,沒有任何瑕疵。不過,如果在陽光下仔細看,還是能夠看見一道髮絲一樣的斷紋。
年華正在想要不要告訴雲風白熒煌劍曾經斷過,雲風白已經開口,聲音有些悲傷,“這是我祖父留下來的劍,每次看見它,我就會想起我的祖父。二十年前,我的祖父和我的族人都已經被仇人所殺。”
年華心中一慟,出言安慰他:“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過傷心。”
雲風白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與年華已是敵人,他講起了他的童年,他的父母,他的祖父。
年華也彷彿忘記了雲風白的身份,忘記了他們已是敵人,忘記了她必須回宗廟值夜,安靜地聽他閒談。
雲風白天生重瞳,白髮,父母認為反常即為妖,從小就不喜歡他,反倒是祖父與他親厚。後來,在六歲的時候,他遇見了師父——天極玄門宗主重華,於是拜入了天極門下。也正是因為他被重華帶到北宇幽都,才避開了全家被滅門的那一場浩劫。
年華心裡浮起一個疑問,道:“你沒有找仇人報仇麼?”
雲風白望著年華,道:“我的仇人已經死了,但是他的兒子還活在世上。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殺了仇人之子?”
年華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因為我不是你。”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雲風白突然笑了,道:“年華,還記得,我們在冰雪荒原上初見麼?”
年華想起二人在冰雪荒原上初遇。雲風白提著銀劍,守護失去母獸的幼獸,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尖上一點微弱的光芒,卻讓整個冰雪荒原剎那間百花盛開,冰川溶溪,從蕭瑟的寒冬走到了明媚的暖春。那時的他,如此悲憫,善良,神奇,聖潔。
年華笑道,“當然還記得。”
雲風白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忘了。”
年華顫聲問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雲風白笑了笑:“該發生的,自然會發生。”
年華道:“不能不發生麼?我們是朋友。”
雲風白笑得苦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