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白道:“熒煌劍還是先放在你身邊,等……等我需要的時候,再問你取回吧!”
年華點頭,“好。”
雲風白和年華並肩站在城樓上,望著腳下一馬平川的古戰場,紅色的夕陽,赤色的沙礫,火色的細草,如潑鮮血。風聲過處,從不知名的遙遠地方,傳來似有似無的金戈殺伐之聲,淒厲而悲壯。
古往今來,無數將士戰死在臨羨關前的古戰場上,連疆場上的沙石亦被陣亡將士的鮮血染紅。黃昏時,站在臨羨關上,總能聽見風中傳來兵戈之聲,據說那是從黃泉之國傳來,是鬼靈兵們在生前死去的戰場上交戰。兵器交擊聲,馬蹄踐踏聲,喊殺哀嚎聲,一會兒遠,一會兒近,縈繞耳際卻又虛無縹緲。
年華有些動容,顫聲問雲風白,“世界上真有陰間?陰間真有地獄嗎?”
雲風白望著年華蒼白的臉,道:“天堂,地獄,皆在人心中。”
年華怔然,手撐城牆,喃喃:“真正的戰爭和在天極門中演武、排陣不同,太真實,也太{炫}殘{書}酷{網} 了。戰將一念,萬兵骨枯,我想我一定會下地獄……”
雲風白憐憫地望著年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雙星讖言的宿命,將門弟子的使命,都是她無法逃脫的夙孽,崇華帝寧湛更是她一生的羈絆。這些,他無力去改變。
遠處遼闊的雲海,近處巍峨的城牆,將女將的身形襯托得更加單薄。雲風白忍不住伸手,輕攬年華微微顫抖的肩膀,“如果你真墮入地獄,我陪你。”
年華身形一震,抬眸望向雲風白。
雲風白並不躲閃,也望著她,重瞳中流動著無言的情思。
四目相交,情思無需語言,靜靜傳達入心。
風聲中的金戈殺喊聲漸漸遠去,夕陽灑落在相擁的二人身上,白衣勝雪,玄胄如墨。
年華心中一緊,推開雲風白,道:“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態了。”
雲風白的情意,她隱隱有感,但寧湛才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對於他的情意,她只能拒絕,只能逃避,只能求他自己醒悟。她隱隱覺得,她這一生似乎要欠他許多許多……
雲風白心中湧起失望,自嘲,他落寞一笑,“不,是我失態了。”
她愛的人是寧湛,不是他。
金色的夕陽下,年華堅毅神情,“死後的事情,死後再說,只要一日活著,我就必須無愧於武將的職責。既然選擇了做武將,我就不會軟弱和動搖,無論前路怎樣血腥艱難,我都會一直走下去,我也只能一直走下去。”
夕陽西沉,晚鴉歸林,四周漸漸昏蒙起來。
雲風白道,“天黑了,也該下去了。今晚,我們再來下一盤棋,怎麼樣?”
年華一頭黑線,“肯定又是你贏。你讓我三……不,六子,我就陪你下。”
雲風白仰天嘆息,“這就是某人剛才信誓旦旦的武將風度嗎?師未出,先求饒,戰場上可沒人讓你六城……”
“……五子。”
“讓一子。”
“四子!”
“兩子。”
“三子!”
雲風白悠然道,“行,就讓你三子,年主將可別又落得鎩羽而歸。”
棋藝超臭的某人有點欲哭無淚,“雲宗主,你還是讓我六子吧……”
★ 035 鳳凰
崇華二年夏,年華、劉延昭勝歸玉京。帝大悅,擢年華為禁衛軍副統領,升從三品,授紫勳,賜良田五百頃,金五十萬;擢劉延昭為驍騎都尉,升從四品,授絳勳 ,賜良田三百頃,金三十萬。……臨羨關守將高猛、蔡鐵、張子齊守關有功,帝另遣使者擢賞。——《夢華錄·崇華紀事》
崇華帝在凌煙臺設慶功宴,犒勞臨羨關一戰中有功的將領。宴會中,崇華帝早退,大家在宴酣敬酒互賀時,才發現年華也不見了蹤跡。
太液湖畔,水平如鏡。水面倒映著楊柳,也倒映著一雙璧人。寧湛和年華靜靜地站在夏風中,看半湖蓮葉脈脈溫存,一片菡萏冉冉沉香。一別數月,兩人原本有滿腹相思欲訴,但對方真正近在咫尺時,卻只是互相凝望無言。
寧湛指著停泊在田田蓮葉中的蘭舟,道:“我們去湖上划船,好不好?”
年華還沒說話,伺候在旁邊的許忠急忙道:“聖上,萬萬不可,這是宮女兒們泛湖採荷的鄙陋之物,聖上游湖應該準備七寶龍船……”
寧湛回頭望向許忠,許忠的聲音立刻小了下去,繼而垂首不語。
寧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