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琅性格陰鬱,對人冷漠,甚至對生父寧湛也很冷漠,卻唯獨對年華異常親近。年華也很喜歡寧琅,心疼他命運多舛,對他十分疼愛。
“胡說!”年華聽了寧琅孩子氣的話語,哭笑不得,“你是皇長子,將來的皇太子,怎麼能跟師父走?”
“我最喜歡師父!我要跟師父走!”寧琅抱著年華不撒手。
寶兒在旁邊道:“聽說大將軍要去封地,琅皇子哭了一夜,捨不得您。奴婢想,琅皇子也八歲了,可以開始習武了。大將軍平日日理萬機,又常出征在外,沒有時間教琅皇子武藝。如今去封地休養,閒暇之時,正好可以教琅皇子。於是,奴婢向聖上請求,讓琅皇子隨您去封地,聖上也答應了。”
李亦傾死後,李寶兒生命中的唯一支柱就是寧琅。李寶兒對李亦傾的懷念,對蕭太后的恨意,全寄託在了寧琅身上。寧湛念李寶兒辛苦照顧寧琅,一片護主忠心,讓人欽佩,已經封她為女官,專司撫育皇長子。
李寶兒希望寧琅早日成為文武雙全,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並能順利當上皇太子,將來向蕭氏討回血債。這,是她的執念,也是她苟延殘活的唯一意義。在李亦傾被火燒死的那一夜,她的心已經隨李亦傾被焚作灰燼。從此,她只為復仇而活著。
年華望了一眼李寶兒,發現她又蒼老了不少。她把她的青春,心力都傾注在了培養寧琅身上,寧琅長大一點,她就蒼老許多。年華想起許多年前的某個雪夜,玉京郊外的荒寺中,那個在淫、賊前拼命保護小姐的嬌俏丫鬟,頓時覺得恍若隔世。
年華道:“寶兒,無論如何,亦傾已經不在了,你不要一直活在仇恨裡。當年的那些恩恩怨怨,說不清誰對誰錯,不如放下仇恨,也放了自己。”
“不!”寶兒的神色突然變得猙獰,“我不放下!小姐死得那麼慘,我每夜總能夢到她,她在大火裡掙扎,求救,哭泣,最後卻被燒死了。她對我說,‘寶兒,你要替我報仇!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她死得太慘了!甚至連屍骨都沒有找到!我絕不放過害死她的人!我一定要替她報仇!!”
年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看著懷中的寧琅。寧琅眉目俊美,長得既像寧湛,也像他的母親——那個容顏傾國,豔冠玉京的絕世美人。看著他,年華又想起了過去的歲月。
寧琅望著年華,笑道:“師父,我已經八歲了,可以跟你學武了。將來,我一定會成為和你一樣強大的‘戰神’!”
年華回過神來,失笑:“師父不是什麼‘戰神’,師父只是一個武將而已。”
“不管是什麼,反正琅兒要變得和師父一樣強大。”
“琅兒,你為什麼想變得強大?”
寧琅望了寶兒一眼,道:“復仇。”
年華心情複雜,“琅兒,仇恨不能使一個人真正的強大,只有一顆想守護什麼的心,才能讓人變得強大。”
“那麼,我想守護師父。我要變得比師父更強大,然後守護師父。”
年華失笑,“好。那師父就期待琅兒變得更強大,來守護師父。”
“啊!這麼說,師父你答應讓我跟你走了?”寧琅驚喜。
年華點頭:“跟我去封地看看吧,你身為皇長子,不應該困坐深宮,養尊處優,應該去各地走一走,看一看各地風物,民生疾苦。這對你的將來沒有壞處。”
“師父,我最喜歡你了!”寧琅抱緊年華。
“嗯嗯,師父也最喜歡琅兒。不過,你可不可以先鬆手,師父快被你勒死了……”
年華臨行的前一天,皇甫鸞來到了將軍府。
皇甫鸞很悲傷,“華姐姐,你還會再回來,對嗎?”
年華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皇甫鸞道:“我不知道湛哥哥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但是,請你原諒他,好不好?他很可憐,一直把自己關在荼蘼宮中,對著你的畫像發呆,不吃也不喝……”
“我不原諒。”年華咬緊嘴唇,“你去告訴他,我永遠不原諒他!”
皇甫鸞臉色煞白,無法再開口。
崇華十一年初冬,風華大將軍因病辭帝,歸封地葛。帝准奏。——《夢華錄·崇華紀事》
年華的封地在玉京東邊,名曰“葛”。葛地寧靜富饒,居民多種桑養蠶,盛產絲織品。每年全國上貢的絲織品,有一半皆是出自葛地。
年華一行人去往葛地,車馬走得很慢,沿途散心。馬車兼隨從隊伍逶迤走在山路間,緩緩前行,彷彿一條蠕動的長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