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翻滾而來,又在半空中互相被打散,又一次往另一邊滾落,於是身周都充斥著那樣的聲音。
她驚恐地往後退開,顧不得撿上鞋子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猛跑。那聲音依然緊追不捨,就像漁夫用盡了氣力向小魚拉起的漁網,致命且無處可逃。
“恩?”鍾謠餘光一瞥,正巧看到前面路口左手邊有個木屋的外門開著,裡面透過玻璃透出氤氳的淡淡光芒。
那一刻她腦袋裡幾乎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逃出這種壓抑詭異的氣氛。
她一咬牙也顧不上是不是私闖別人房間,一頭衝了進去。不過很快,她發現雖然有光,但不足以驅趕她的恐懼,因為木屋的內門並沒有開,她敲了幾次門後也沒有任何回應,看來只是工作人員忘了關燈罷了。
鍾謠望著外邊一望無際的黑暗,心裡暗罵自己為什麼半夜沒事跑出來,當她開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恐懼開始緩緩褪去,留下的是無可抑制的生活的悲慼。
她抱著膝蓋蜷縮起來坐在木屋外能擋住風的一個小臺階上,掉了一隻鞋的腳僅憑一隻襪子在這樣下雪的天氣裡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才坐了十分鐘,剛才運動出來的熱量已經消耗殆盡,她已經感覺不到那隻腳和兩隻手的存在了。
“哈……哈……”哈出來的氣在離開嘴唇的那一秒就變成了白色,就像吐出的二手菸,只是噴在手上,略帶熱量。
鍾謠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了,她祈禱著如果自己運氣好點,天快些亮,太陽早點出來,也許她還不會感冒。
不過她向來不是一個運氣好的人,活了二十多年沒有中過獎不說,身邊還總是遇見一些人渣,這足以證明她的氣運是差到了極點。很快她開始咳嗽了,邊咳嗽邊哈氣,蜷縮在角落裡的她看起來狼狽至極,比之前半夜離家出走更加狼狽。
暖黃的燈光從她身後透出來,與她左邊的紅色燈籠的光交錯斑雜,落在臉上,鍾謠想這時候的自己才恐怖吧。
她是看不到了,這樣凍下去說不定一輩子都看不到了……
雪還在下,瘋了一樣,從剛才變大開始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斷變大不斷變大,甚至給人一種它即將變成暴風雪的錯覺。鍾謠抱著身子半靠在牆壁上,瑟瑟發抖。
她不能容忍此刻自己腦袋裡一片空白,那樣容易睡著,而且一睡不起。她開始想一些東西,想一些人。
她想到了安子峰,然後在心裡啐了一口,趕緊轉移目標,想到了柯謾,想到了袁夜笙,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地瓜。
最終她想到了葉漠隱,她突然好想他,猶如多年前他剛離開的時候。那樣的思念就像一顆綠色的種子,埋在土裡,一旦被條件觸發,就會一路瘋長,在那些草長鶯飛的歲月裡,變成一地的黃沙,接天連日,滿目蒼黃,卻沒有生機。這就是鍾謠對他的愛情,瘋狂卻自卑。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死在冰天雪地裡。
“鍾謠!”
‘有時候太思念一個人,連他的聲音都能實體化……’鍾謠埋在膝中的嘴角扯出一彎苦笑的弧度。
“鍾謠?”
“恩?”
鍾謠抬頭。
那人黑衣黑髮,身上落滿了白雪,可他的臉卻在雪中變得更加鮮明,俊美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緊張,他幾步跑到鍾謠面前一把把他扯進懷裡。被凍的渾身僵硬的鐘謠一下子站不住,只好靠在她的身上。
她從未見他如此緊張,甚至連他緊張地快步走路都沒有見過,她本以為他是對什麼都不在乎,包括對自己,不過就是不討厭罷了。
“你為什麼跑出來?”他慍怒,語氣也是鍾謠從未聽過的強硬,不過立刻,他似乎察覺到,又說,“冷嗎?”
“我怕……”凍了大半天沒有開口說話的鐘謠抓住葉漠隱的衣角,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壓抑著嗚咽起來,那聲音就像是老公鴨,怪異無比。
“不怕,有我。”
那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葉漠隱也許從來不只是一個夢,不止是她的痴心妄想,無數個日夜潛伏在她內心最深處令其坐立不安的東西瞬間煙消雲散。她再不去糾結自己是有多麼的不幸,她曾經深陷泥潭中,想要掙扎著爬出,卻被無數的手抓住,就這樣,她在裡面掙扎著,尖叫著,卻始終無法離開。直到那個人站在岸上,伸出潔白乾淨的手臂,那明澈的笑容,將她的身心都救離了地獄。
曾經她嘲笑過自己的年少輕狂,嘲笑過自己有一個比別人還疼痛的青春回憶,但現在這些都成了翼上的羽毛,將其託到一個她從未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