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卻發現,竟然有人比我早到了。
她一個人坐在鞦韆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手中摩挲著一支笛子,我認得,那是父皇賜給她的,那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榮耀。
幽幽笛聲傳來,在夜色下顯得孤獨而冷清,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歡欣與幸福,而是溢滿了難以言明的苦澀。
曾幾何時,那個有著明豔笑容的少女,在歲月中,悄然離去。
我沒有覺得失望,只是更加痛恨這陰冷的深宮,從而更加因為她無可奈何的改變而心痛。
我痴痴地看著她,她的長髮遮住面容,卻別有一種楚楚動人的美。
她坐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地吹著同一首曲子,我躲在暗處,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卻不明白,為何她反反覆覆,吹奏的都只有這一首。
直到後來,她離去後,我才知道,這首曲子,名叫——《長相思》。
笛聲逐漸開始斷斷續續,正當不解時,竟讓我看到一滴淚水從她臉頰邊上滑落,月光下宛若晶瑩而脆弱的琉璃,打在素玉笛上,而後四分五裂,就像我那時的心情。”
說到這裡,鏡司羽突然頓住,彷彿陷入記憶之中,不可自拔。
我陪他靜默了許久,然後問他:“然後呢?”
鏡司羽回過神來。
“然後……她的眼淚,讓我放下一切膽怯與猶豫,鼓起所有的勇氣,雖然賤男,卻仍舊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她聽到腳步聲,急忙背過我去,抬手拭去臉上淚水,而後轉過身來,滿目難以掩蓋的衰色對上我的一臉心痛。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她的樣子,就像是絕望的人看到了希望一般,雙眼瞬間光彩奪目,卻又很快陷入更加絕望的黯淡之中。
‘二皇子。’客套的行禮,淡然的語氣,彷彿與我是不相關的人。
這樣故作疏離的她讓我心中升騰起莫名的失落與憤怒,腦中一片空白,我無法再思考,本能地上前握住她那雙柔軟的手。
這是我此生第二次握住她的手。
雖然仍是一樣的細膩柔軟,但是不同於第一次,相對於我此刻雙手的熾熱,她的手,早已失去了溫度,好像是等待有人,能夠讓她冰冷的世界,重新溫暖起來。
多希望那個人就是我。
可是,她的手在觸碰到我的瞬間,拼命掙脫。
而我,又怎麼願意就這樣讓她離開!
也許我會因為自己的衝動而受到上天的懲罰,可是隻要為了她,我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鏡司羽全身煥發著一股年少而威的倔強,這讓他一掃往日的陰霾詭譎,變得激動不已。
“她掙脫不過我,索性放棄。她垂著頭,我看得到她隱藏在烏髮下雪白的頸色。
‘放手吧。’她嘆息一聲,憂傷的聲音響起,脆弱的像是下一刻就會倒下。
我單手扶著她的肩,卻依舊執著:‘我不會放手。’
我感覺到了她肩膀微微的顫抖,隱隱的嗚咽聲傳來:‘你不明白麼?你是他的兒子,而我……是他的妃子!’
原本以為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地逃避,可是真相卻被她無情地戳破。
她是我父親的女人。
手驀然一鬆,她趁勢將手抽回,退後兩步。
‘既然你也知道,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我不肯就這樣認輸,固執地追問著。
話剛說出口,月光下她慘白的臉色立刻讓我開始自責:這不是她的錯,為什麼要如此對她步步相逼?!
‘天色已晚,我先回宮了。’她用這句話結束了今晚的會面,也結束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沒有挽留,我又憑什麼挽留?
我甚至連眼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都做不到!
後來,她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我,哪怕我去找七弟的時候,她對我,也從來都是避而不見。
雖然這樣讓我很痛苦,但是如果這是她的選擇,我想我願意成全她。
如果沒有那件事,也許,我與她的故事,就會結束於此。
那一年,她無緣無故失了盛寵,被父皇漸漸冷落疏遠,雖然沒有下旨明言,但是卻與打入冷宮無異。
後宮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這件事很快便流傳開來,不過原因卻是眾說紛紜:衝撞聖上、有病纏身……
說得最多的,就是她行為不端,惹惱了父皇。
流言越多,我的心就越難平靜下來,甚至我潛意識覺得,這件事,與我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