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的信一來就是好幾封,往往這一封信說他到了某個地方,下面的一封信又說他離開了這個地方。
方芸喜歡看段天的信,他這個人似乎變得聰明瞭,信中不再盡是那些悔恨無用的話語,當然,在每一封信中段天還是會首先彙報他的思想動態,然後接下來更多的確實他所到的地方,風土人情,娓娓道來。方芸細細讀來,覺得幾乎是一篇篇很好的散文。方芸喜歡這樣的文字,看來,段天是在用心去旅途,用心去觀察這世界上的人和事,方芸覺得段天是她的另一雙眼睛,替她去看這外面的世界。
在信中,方芸重新感覺到段天的淡然,睿智,還有,就是比從前少有的堅定與勇敢。方芸瞭解段天,她為段天這悄然發生的變化而高興和欣慰,她看這些比段天自覺還要更敏感,她有一種感覺:她的男人長大了!
段天的淡然和睿智在北京那一段略有些混亂。
並不是段天信中的文字混亂,而是段天寫得更斟酌更小心了,方芸看得出。
方芸邊看邊微笑,覺得那個愛她懼她的段天躲躲閃閃的就在她面前一般。像極了一個犯了錯誤等待母親責怪的小男孩,方芸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同時她腦海裡出現了康琴。
段天在北京見康琴了,想到這,方芸的笑,停頓了。
方芸對自己並沒有信心,對段天也沒信心,這並不是方芸不信任段天。不信任他們之間愛情,可自那事發生之後,方芸知道。這人生真的有太多想象不到的事情發生。而這些事情實在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她不能奢望太多,否則會痛苦的一發不可收拾。
康琴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她居然來找自己,這樣的女孩站在面前,方芸也實在難生她的氣。
她也很懂段天,看得出來。特別段天關於大學的夢想,與康琴更接近一些,康琴應該可以給予段天更實際的幫助。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夢想,這大山,這大山裡的孩子,方芸是一一輩子離不開的。
他們倆也許註定是要分開的。
一想到孩子們,方芸的胸膛就湧起陣陣熱血,不再感覺寒冷。不再感覺孤單,有他們就夠了,母性是最能讓女人忘了自己的情感的一樣東西。
在方芸的努力下,彩虹坪小學的教學已經進入到非常“發達”的地步,一些新的課程方芸可以知道學生自學,然後由班長與學習委員領教,而高年級的學生可以輔助教學,甚至直接走上講臺,幫方芸教低年級的學生,這樣一來,方芸就不需要像剛開始那樣不分日夜的工作,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進修學校的事。
這一年來,她抽空走訪了彩虹縣所有的小學,與山村教師不分日夜的討論教學問題,怎麼因地制宜製造教學工具?活動課如何開展?作為山村小學的老師除了教書育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任務?
這些當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方芸要聯合有經驗的老教師編寫一套適用鄉村新教師崗位培訓教材,教授他們應該採用什麼樣的教學口語,怎麼自己動手做教學工具,怎麼應付復班上課,課程主要分兩大類,一是教學技能課程;二是常識課程。
進修學校的另一個任務就是給長期在鄉村的老師進行知識更新,也分技能與常識課程。有條件的培訓怎麼使用一些現代化的教學手段,常識課程主要幫助老教師們開闊視野,認識到世界的一些最新變化。
方芸等彩虹坪小學期末老師一結束就趕到縣城,方芸與韓冰徹談了幾天,落實了許多實際問題,然後韓冰姐走了,這是,各村方芸點名來的老教師陸續都來了,方芸召集大家一起夜以繼日的討論,編教材。
現在,方芸伏案正設計著幾個簡單實用的幾何教學工具了,正入神,聽到敲門聲,方芸問了一句,然後下意識看了一下手錶,一看是八點。
方芸起身,去開門,雖然門外人沒應聲,但彩虹縣這個地方是不用擔心外面有什麼強人的,再說,方芸膽子也一向大的很。
方芸開啟門,段天站在燈光不及的地方,一個高大的身影頓時投在方芸的身上。
方芸雖然沒看清楚,但腦海裡還是一個閃念:不會是段天吧。
再一看,可不就是段天?
方芸心中百般滋味齊齊湧了上來,就覺得鼻子一陣火辣辣的,彷彿這一年來受了好多好多委屈一般。
方芸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感覺奇怪,轉念(炫)恍(書)然(網):自己原來還是那麼那麼的愛這個冤家啊。
“方芸,是我。”段天輕輕的說道。
“知道是你,什麼時候到的?”